见他这副模样,林琼枝就晓得他是听进去了的,也愿意再多说一些。
“我告诉你啊,我这个课七天就上三次,每次一个时辰都不到。
就这么点的时间,你都不愿意让她们来?一天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你就这么缺那一点时间,非得让她们赶着回去洗衣服吗?而且关键还不是你们家的衣服,是洗你弟家的衣服。
哦,还有一点,我这里不仅教认字,还教算数。
不说认了几个字,读了点书,又会算几个数,以后就能怎么样,有什么大作为。
起码就没那么容易被人家骗吧?你出去谋生,找活计,人家正规的地方都是要让你签契约的。
你要是不识字,就那么相信别人乱按手指印,以后别被人家骗得倾家荡产,拿命抵债。
还有你平时出去,也要买东西吧?你要是遇上买那些大件的,买多的东西,你不会算数,到时候被人家算多了钱还不知道。
我这个女子学堂,不收钱就可以教你的女人和女儿认字算数。
这你都不让她们来,我真的觉得你脑子可能有点问题了。
要收钱的,不来可以呀,家里没钱,那是能理解。
我这个是完全不收钱的,你都不让她们来,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马亮张了张嘴,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辩解的话,但又发现自己无从置喙,说什么都很苍白。
沉默了一会,他小声说了一句,“你说的这些好像还有点道理,但我家里面的问题没解决呀。
我女人和女儿一走了,家里都没人干活了,我弟那边闹得很啊。”
林琼枝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无语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让我给你解决你家里的问题吗?这问题难道不是在你吗?关我什么事?”
马良瞥了一眼林琼枝,然后心虚地低下头去。
林琼枝盯着他看了一下,手指一边叩着讲台,一边说道,“说实话,你这男人当的挺窝囊的啊。
自己的女人被人当牛马一样使,你连声都不敢吭一下。亏你还是大哥呢,大哥还不敢说小弟一句话吗?
什么为了家庭和睦,这不过就是偷懒的借口。一个弟媳一个弟弟,敢欺负到大嫂头上,目无尊卑,眼中无长幼之序。
人家为什么呀?还不是人家看你女人一个弱女子没人背后撑腰,自己的男人又这么懦弱。
所以他才敢叫嚣让你的女人去给她洗衣服做饭。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洗衣服,这你都能忍,属实是窝囊了啊。
我告诉你,这一切说到底就是人家家里看不起你。要是人家看得起你啊,哪敢指使你女人做事啊?”
“我……”
马亮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反驳一下林琼枝。
但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又闭上了嘴巴。
“你我什么我?难道不是吗?”
林琼枝冷笑一声。
“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硬气一点,跟你弟家说你女人以后不会煮他们家的饭,也不会洗他们家的衣服。
与其帮别人家干活,还不如自己家多干点活,多种点粮食,多吃点饭。
看看你们家一个个瘦成什么样了,跟条竹竿似的,出去跟人家说话都没底气。
我劝你尽早跟你弟家分分清楚,不然别人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马良一直低垂着脑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脸上看上去好像有些挫败感。
顿了一会,林琼枝问道,“你们家现在是跟你弟住在一起的吧?屋子归谁呢?归他还是归你?”
“我们一起的,这个房子是我们当初一起建的。”马良垂着眼,小声应道。
“房子还是一起建的呀,那这可就更拎不清咯。”
林琼枝故作惋惜地说道。
“你觉得有人会愿意一辈子跟别人共享自己的房子吗?
你弟那边肯定也有儿子吧,等他儿子一长大要娶亲了,那房子保不齐就变成了他儿子的婚房。
到时候你们一家可能就露宿街头,那可就惨喽。”
“不可能的,房子是我们一起建的,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搬出去?”
马良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道。
“怎么不可能啊?你的女人在帮他们家洗衣做饭,这其实就是一个他们家想独吞房子的计谋。”
林琼枝微笑着说道。
“你不觉得在外人看来,你女人这么努力地为你弟一家做饭洗衣服,就像是你们寄人篱下而所做的弥补吗?
如果是住着自己的房子,犯不着那样做呀,是吧?
除非你是在别人家住,那你就得忍气吞声帮人家干活,因为这是应该的,谁叫你住别人家里呢。
问题是现在房子都是你和你弟一起建的,你弟他们家却使唤你的女人去干他们家的活。
这合理吗?根本就不合理呀。一方面是因为人家瞧不起你,想在你女人这里找面子压你一头。
另一方面可不就是为了伪造出一个你们寄人篱下,所以努力干活的假象,到时候好私吞房子吗?
村里的人知道你们是一起建的房子又怎么样?人的想法,人的看法是会变的,怎么可能从头到尾就这样呢?
时间久了,人家看到你媳妇这么努力地帮人家干活,像个他们家的下人一样低声下气。
那人家就会想,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才这么干活呀?
到时候你弟家想把你们家给赶出去,那不就顺理成章了吗?霸占你的房子,那是很合理的事情。
我可告诉你,现在他们支使你女人干活就是一个开始。你作为你女人的男人,一声都不吭,任由她干这么多活。
人家可不就觉得你窝囊,好欺负才这么做吗?从小事开始慢慢地压你一头,等到了最后大事争房子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很硬气地把你赶出去。”
……
林琼枝长篇大论地教育完马亮以后,另外一个教室里面的识字课早就已经下课了。
王梅母女还有齐绣荷母女都已经回家了。
马亮回到家时,就看到他弟弟一家在院子门口坐着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