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手里的第一份资料,是狂潮现在的收支比,我按照实际情况,细化到了十七个基础大类。总体来说,狂潮这边还好,基本没有亏损。”说此话时,陈松全程抬头,手里的账本成了摆设,显然已经在脑海之中过了无数遍,对那些数据十分了解。
前段时间,在蛇男的带领下,狂潮已经在基地里拿到了黑湖许多小微科技企业的股权,再加上总部本身也会承接一些中游业务,所以现在已经算是站稳了跟脚,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
陈松舔了舔指尖,轻轻翻了一页手里的笔记本:“至于涅煌宗这块,因为只有七个人,所以就没必要以公司形式去管理,目前的收入全都归于王崭一个人的名下,由他统一处理,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啥?涅煌宗还有收入?哪来的?”王崭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整个人彻底懵圈。
因为自从涅煌宗成立以来,首要任务就是去瓦解拟态联盟在各地的分部,同时粉碎盟主暗中安插的根基,每天都是打打杀杀的行当。
王崭的初衷是想要借此给基地中的人们带来希望,带来反抗意志。
所以在每次端掉窝点之后,他都会刻意地用气旋在原地留下一个涅煌宗的黑凰logo,目的是壮大己方士气,扩大影响力。
他很确信,这期间涅煌宗的七人从未参与过任何实体经营项目,也没接受那些伪善商人抛来的橄榄枝,哪来的收入呢?
“主要有两个来钱的道儿。”陈松看着王崭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第一是梅航的专利,该走的流程已经全部结束了,也就是说,只要有公司用他的技术,就得付费,最近两个礼拜,已经有十二家科技公司向我们发来了询问邮件,梅航......将所有收入全部贡献给了涅煌宗。”
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到了会议室的角落里,梅航就坐在那个位置,很不起眼,像是一尊雕像,木讷地快要融入背景。
虚拟阳光透过窗子,洋洋洒洒温暖着所有人,却怎么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梅航推了推巨厚的眼镜片,面无表情起身说道:“金钱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希望涅煌宗和狂潮以后能继续给我提供平台,去研究弹性秘银,就够了。”
梅航很清楚,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的生活相当于重获新生。
以他的过往,今日能踏进这间屋子参加会议,已经是非常荣幸了,哪还敢奢求更多。
柴浩倒是没想那么多,耳朵里只听到了“不要工资”,所以满脸笑嘻嘻:“这小老弟觉悟真高,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员工。”
梅航还以微笑,略微迟疑片刻,然后将目光投向王崭:“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王崭没有因为他捐了专利费而表现得很客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轻声道:“但说无妨。”
“通过专利获得的这些收入......能不能留一些,给我那侄女。”
说完,梅航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他口中的“侄女”,自然就是小饼干,也是梅玉兰先生这一脉最后的希望。
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大家都很清楚,他这是在自我救赎。
作为梅家后人,梅航曾经犯了一个让列祖列宗脸面扫地的错误,也正是那个错误,导致小饼干的父母和奶奶永远埋葬在深海之下。
所以,自从加入狂潮之后,梅航便一头扎进实验室,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了能够抵御二阶以上拟态者全力一击的弹银护甲,来保证小饼干的安全。
正所谓朝过夕改,君子与之。
可以说,他今后活下去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小饼干,或者说是——还债。
内心深处的愧疚,却如同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时时刻刻在剐削梅航的神经,只要一看到小饼干那稚嫩又无辜的脸,他就会想起族中那些因为自己而失去性命的亲人。
这债,或许要终其一生才能还完吧。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亲自照顾侄女,一方面是因为梅航无颜面对,另一方面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梅航非常清楚,当下深海乃至整个世界的社会环境,早已在仓促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命如同草芥,严律明法在强大的战斗力面前显得如此轻薄,仅凭一套弹银护甲是远远不够的。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将自己在机械制造上的天赋和价值,全部交给王崭,从而等价交换对小饼干的庇护。
梅航相信,涅煌宗和狂潮的羽翼已经足够丰满,必然能给小饼干创造一个安全又舒适的生活环境。
这样一来,抛开仁慈不谈,从客观角度来讲,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涅煌宗和狂潮就不会放弃这个交换。
毕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是自然,你大可放心。”王崭微微点头,给了对方一颗定心丸,“今日我以宗主身份做出承诺,只要涅煌宗还在,只要我还活在世上,必定保那孩子平安无忧,吃喝不愁。”
说此话时,王崭一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波动,但心里已经狂笑不止。
见过设计别人的,没见过设计自己的。
这小子不知道的是,就算是他拒绝为狂潮卖命,大家也会保护小饼干。
原因很简单,在梅玉兰先生英勇就义之时,王崭就已经做出过类似的承诺。
那些为科技献身的正义之士,不应遭受到全族陨灭的悲惨命运,梅玉兰如此,姚平膺亦是如此,绝不能让此类事件接二连三发生。
不过王崭也没有挑破,他要给对方一个安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再说既然梅航愿意将专利所得贡献出来,又为何要拒绝呢?此时正是缺钱的时候,这样的交易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梅航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坐了下来,眼神中也不像刚才那般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