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劭行静静敛眸,感受着冰凉的血清注入四肢百骸。
只要意志力足够强,应该扛得过。他暗暗咬牙,这个世界上还有他要保护的人,他不可以折在这里。
脑子里涌上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用力晃了晃头,再次睁眼时,只觉得人影虚浮晃动,看什么都不真切。
“你叫什么名字?”
“顾劭行。”
“顾青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我大伯。”
“是你绑架了顾青云吗?”
耳朵里面充斥着脉搏跳动的声音,模糊了外界的声响。他痛苦地蹙紧双眉,牙齿猛地咬破舌尖。
血液的腥甜在口中化开,意识稍稍回笼。
他记起这里是地牢,对面是顾世珏,自己此刻有问必答,是因为被注射了一种干扰意识的药物。
“是……”
“人藏哪了?”
“藏在……”
染血的唇费力动了动,吐出微不可闻的字音。
顾世珏把耳朵凑到他唇边,试图听清楚。哪知顾劭行忽然张口,死死咬住他的耳朵不放。
“啊——我的耳朵!!!”
助理被这一场面惊得龇牙咧嘴,赶紧上前把二人分开。
顾世珏捂着血肉模糊的耳朵,怒不可遏,“妈的,还挺能扛,再打一针!”
又一剂血清粗暴地注入体内。
第二针过后,顾劭行快要把拳骨攥碎,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要炸开,似有无数蚂蚁钻进了他的骨缝。
意识越来越稀薄,血气漫过他的双目,眼前的一切好似蒙上一层绯色纱幔。
顾世珏咆哮,“快说,你把顾青云藏哪了!”
“在……m国……长滩……”
“长滩哪里?”
“……”
顾世珏挥拳揍在他的脸上,怒吼,“长滩哪里!”
“一个……私设监狱……”
“位置!”
“位置!”
“艹,再打一针!”
助理瞥了眼自家老大摇摇欲坠的耳朵,心有余悸,“二爷,这玩意儿打多了,会出人命的……”
“打!”
端着大托盘的手开始哆嗦,针筒哗啦啦从一边滚到另一边。
“废物,你怕个屁!”
顾世珏猛地把余下几支全部握在手中,一张脸狰狞而扭曲,牙齿磨得咯咯响。
手机忽然在口袋中狂震。
“二爷,电话!”助理如蒙大赦,赶紧喘了口气,激动道。
顾世珏两只手都占着,只能让助理帮忙接听。
“喂?哦,是郑先生啊,在在,您稍等!”
助理忙把手机递到顾世珏耳边。
“郑总,有何贵干?”
郑勾股被匕首抵着脖子,声音听起来不大自然。
“顾总,我在门外,麻烦开下门。”
“你在哪?”顾世珏有些狐疑,“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机场吗?”
“噢,我改签了。灰原先生有重要的指示,让我当面跟你说。”
灰原先生,灰狼组织的教父。
顾世珏没有跟他亲自打过交道,但他知道灰狼组织是顾家仰仗的后台,郑勾股这次出手相助,就是灰原先生授的意。
“唉,好吧!”
他不敢怠慢,烦躁地丢下针筒,让助理去外面开门。
被咬伤的耳朵痛得钻心,他愤怒掐起顾劭行的下巴,盘算着用什么刑具给这张脸毁个容。
顾劭行忽然向前倾身,眉心一皱,张大嘴巴。
“呕——”
吐了。
而顾世珏因为站得太近,没躲过,被吐了一身。
空气中顿时充满难闻的胃酸味道。
顾世珏全身都僵硬了。
“雾草!”
回过神来的他气得快要爆炸!嫌恶地一把甩下外套,仍有秽物顺着衣领流了进去。
“你小子克我!老子今天非把你弄死——”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枪声盖过了他的咒骂声。
不好,有外人闯进来了!
他全身猛地一震,愣了两秒,立即拔出腰间的手枪。
“你的人跟来了?”
“监狱……在……在……监狱……”
顾劭行像是无意识地自言自语,却迟迟说不到重点。
“监狱你妈!”
顾世珏不知道他是嗑-药过度,还是装的。但他现在没时间分辨,他要先确定外面的情况。
地牢里有多名雇佣兵守卫,寻常保镖根本不是对手,来了也是送死。
他勉强定了定神,将子弹上膛,贴着墙壁小心向门口挪动。
一阵激烈的交火过后,门外枪声渐息。
应该是雇佣兵把闯入者解决了。他松了口气,按动把手把门打开。
然而刚一触到把手,门就被一股外力猛地踹开,将他撞飞了出去。
他恼羞成怒,撑着腰坐起来,正要开口骂人——
只见眼前,甘棠用匕首挟制着郑勾股,旁边站着十几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
而他重金请来的雇佣兵,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不可能!你们,怎么进来的?”
他惊恐万状,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来不及扣动扳机,便被人抢先一枪打断了手筋。
甘棠把抖如筛糠的郑勾股往旁一丢,厉声问道,“顾劭行在哪!”
顾世珏痛苦的蜷缩着,还想去够手枪。
她冷着脸,一脚踹开臭气熏天的顾世珏,快步朝里面走去。
肮脏的墙壁上,几条粗重的锁链束缚着顾劭行的手脚,鲜血染红的衬衫破败不堪,露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她哽咽,心脏狠狠抽作一团。
“帅神,我来救你了。”
“顾……小猫……”
顾劭行虚弱地掀开眼帘,对着眼前模糊的影子,惨然一笑。
“二哥……你这药够劲……我好像……看见我女人了……”
仅存的意识已经无法分辨现实与幻觉,他以为自己是在药力作用下,看到了脑海中虚幻的影像。
“真好……临死前……还能以这种方式……见面……”
甘棠泪意汹涌,抓起他的手掌,贴上自己潮湿的脸颊。
“不是幻觉,我真的来救你了!帅神,你不会死的!我这就带你回家!”
“我可能……走不出去了……”顾劭行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为她拭掉一滴泪,“你不是我想象出来的么……怎么老是哭……给爷笑一个……”
耳朵里的鸣嚣如浪潮翻涌,顾劭行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只能凭本能自说自话。
“顾小猫啊……第一次见你那天……你穿的家居服……丑爆了……我就在想……以后要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给你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