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
月下大漠影,沙石乱绝壁。神农谷向西行三百里,有一村名鸣沙村,人烟稀少,时有商旅路过。
落日圆,红旗飘。
似乎每一个日落小村,都有这么个红旗招展的酒馆,不管有多少人来,多少人去,它始终存在。
一袭紫金衣袍的男子,径直走入酒馆,踏着朱红的木地板,走入内室,寻角落一桌坐下。
轻轻一拍,抖落桌上灰尘,男子微掀衣袍,优雅坐下。
内间的墨绿门帘掀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朽,倚在门口,扫视了一眼男子,心中惊咦一声,暗暗感叹这荒漠之地,竟然还有陌生脸庞之人到来。
“老朽,有酒吗?”男子阳光一笑。
老朽浑浊双眼中,有了一丝生气,轻轻点头,转向里面,半晌后,他手中拿着一壶酒及三个酒杯。
凑近了看,老朽愈发觉得这男气质上佳,穿着高贵,尤其是他那眉心的那道紫金之纹,都显示着男子的不凡。
“公子怎么称呼,瞧你这般模样,倒像是个大富人家的公子。”老朽呵呵一笑,好奇道。
“在下夜冥,刚巧路过此村,进来讨杯酒喝。”
老朽暗暗点头,既然对方不方便说,他也就识趣不再问,放下酒壶跟一个酒杯,正欲收走另外两个酒杯,却被夜冥按住,“老朽,留一个空杯。”
老朽不明所以,疑惑道:“公子在等人?”
等人?
“算是吧。”
夜冥古怪一笑,自言自语道:等谁呢?
老朽见夜冥行为古怪,也无心打听,他并不关心夜冥是什么人,鸣沙村少见陌生人来,来者想做什么,也由着他。
壶中酒,喝了许久,对面的杯子,一直没有等来该来的人。
大漠中的黑夜,总是来得更晚,但只要黑夜降临,会更加的深邃,静谧。大风起,酒馆外,风沙呼啸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老朽自给夜冥上酒后,就一直站在窗台,远眺着荒漠,如今漆黑一会,什么都看不清,殊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登时,一阵寒风袭来。
老朽忍不住寒意,打了一声喷嚏,他用手掩了掩口鼻,然后顺便将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泪拭去。
他转过身,眼前突然多了一位红衣女子。在红衣映衬下,更显得肌肤白皙,高挑的身材,凤钗盘起的青丝,以及她脖颈前闪烁着殷红光芒的拇指般玉石,国色天香,天下一绝。
在鸣沙村生活了几十年,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之间,老朽竟然不敢直视她的脸。
红衣女子莲步轻移,在夜冥对面的一桌坐下,正视着抬眼望着自己的夜冥,当然她从进入酒馆后,也是盯着夜冥看。
“是你?”
“是你。”
二人似乎认出了对方,红衣女子赫然便是当日在渤海一带,酒馆有过一面之缘的梦千缘。当日就是她劝告夜冥四人,莫要前往寒冰洞,不知道她当初是何用意。
梦千缘饶有兴趣地看着夜冥,她不知道这个男子经历过什么,全身上下,仿佛换了一个人。
夜冥轻松一笑,道:“千缘姑娘,许久未见,可愿与我喝一杯。”他轻指对面空荡荡的酒杯。
“有何不可。”
梦千缘温柔一笑,起身上前,拉过木椅,躬身轻坐,道:“公子在等人?”
夜冥笑道:“等一个有缘人。”
“公子如何确定就是小女子我?”
“你来了,便是你。”
梦千缘挽嘴一笑,红唇诱人,举手投足之间,看似慵懒,却透露着一股妩媚。
夜冥顺着梦千缘脸颊,慢慢下移,然后视线停留在挂在她颈处的那块血红玉石。当日在渤海之地,未曾留意到她身上有佩戴这么块玉石,这股波动,有些不寻常。
另外,夜冥身上携带的缚魂玉也是些许震动,似乎感应到什么,这让夜冥对梦千缘,更加感兴趣。
“梦姑娘当日让我们不要靠近寒冰洞,最后我们还是找到了那个地方,见到了里面的人。”
夜冥想起当日之事,不知道后来寒师兄解封出来没有,得到了封魔石的他,不知道控制住魔性没有。如果再碰面,他发现帮他的师弟,竟然是魔,不知道做何感想。
看着陷入沉思的夜冥,梦千缘轻轻一笑,唤了一声,才将夜冥来拉回来。“所以,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夜冥长叹一声,道:“或许是吧。”
如果没有替寒师兄寻找封魔石,魔的身份或许不会败露,云霜也不需要死,这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提及伤心事,夜冥一连喝了三杯,终于将一壶酒喝尽,他对着一旁的老朽道:“老朽,能否再上一壶好酒。”
老朽轻轻头,漫步上前,凑上来认真地盯着梦千缘,这一次,他正视着她的脸,没有一丝躲闪,胸口有些起伏,颤颤巍巍哀求道:“姑娘,你能不能把脸转过来。”
梦千缘发现这老朽有些不对劲,转过脸面对着他,眼眸灵动,她看到了夹杂在老朽眼中的眼泪,道:“老朽,你这是?”
“千缘!你真的是千缘!”老朽激动喊道,右手颤抖地指着她的脸。“你的脸,你的脸好了!”
夜冥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梦千缘,梦姑娘不像是认识老朽的模样,但是老朽为何能够准确叫出他的名字。
“这位老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躲闪,她脑海里,不曾有过关于老朽的记忆。
老朽痛哭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你终于回来了。”
瞧着喜极而泣的老朽,梦千缘不忍道:“老朽,你是?”
“女儿。我终于找回了你。”老朽扑哧一声跪下,趴在梦千缘腿上,哭得像个孩子。
梦千缘拍了拍老朽的背,实在不忍伤了老朽,轻声道:“老伯,虽然我不记得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想听听你女儿的故事。”
老朽一脸震惊地看着梦千缘,他不知道女儿为何变成这般模样,而且她脸上的血痕,不见踪迹,另外三十年过去了,她容貌一点没有变,如今记忆也是全失,这难道是中了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