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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陌什么都懂,她和临离的经历不尽相同,但她一样可以感同身受,并逐步瓦解临离对这人世间的厌弃心理和厌世态度。

安陌伸手抚开临离额前垂落的发丝,“总有那么一次,你会遇到能够让你心软和在乎的人,到时候你自会明白今天的这番话。”

临离小声说道,不知道是在反驳安陌的话,还是故意一字一句地强调着,在说给自己听,“我不会。”

“我只会为自己而活。”

她的余生,只为自己!

她不会再蠢到用两年又两年的时间去为别人买单,以后她只会为自己而活!

这话说完之后,临离低着头沉默许久,头顶上的发丝干枯又杂乱,因为两年来的营养不足导致发尾处泛黄又开叉,就像是个野孩子。

她似乎还在消化刚刚安陌说的那些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闷闷地道,“我没文化,说不过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

像极了一个闷声赌气的孩子。

安陌没再继续这些话题,知道她已经动摇了最初的想法,否则她会继续反驳,而不是沉默不言。

物极必反,有些大道理说得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引起临离的不适和反感,恰如其分就够了。

临离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听得懂,而且,从最后的谈话中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安陌给了她时间缓冲,才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血型是什么吗?”

“不知道,”临离抬头,这一次的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没有了先前的警惕,也没有隐瞒,因为在安陌面前压根就没必要。

“不过,”临离想了想先前的事情,又补充着,“医院的那伙人说过,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我这种血型。”

或许是对安陌生了些许好感,又或者这并不涉及到什么关键因素,所以临离也说得多了点。

她一个未成年,没病没痛又没钱,怎么可能无端端地跑去医院验血呢。

只是,能够成为那群人的实验体,说明她的血液本就不一般,肯定是异于常人的。

更别说她的血液还能够激活休眠期的血蛊。

“而且,那些人说,我的体格有些特殊,身体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上很多,像是.......”

临离突然顿住了话语,眉头皱着,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

安陌看她一眼,替她补充,“就像身体多了一层强大的保护机能。”

就像身体多了一层保护屏障一样,那层保护屏障时时刻刻在护着这副身躯,才以至于临离在多次病危的时候能够转危为安。

否则,只怕她早就死在了那一次次的实验中。

而这种保护机能,究竟是先天就有,还是后天养成的?

而后天又是怎么养成的?

听到安陌的总结,临离也顺势点了点头,“对。”

安陌拧眉思索着,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偏头间眸光闪了闪,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关键点。

放眼整个江湖中,能够用自身血液温养蛊虫的人,难道是......

养蛊,是巫师一族的秘术.......

而巫师,又是能够以身养蛊、以血炼蛊的术士.......

最关键的一点是,临离的血竟然能够激活沉睡中的血蛊,也就是说她本身的血液就能够滋养蛊虫,那么是不是说明临离的真实身份异于常人?

安陌回头掀眸,突然出声询问:“你母亲是哪里人?”

本来安陌是想问“你的母族是哪里人”,但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换了一个词来替代。

“母族”一词向来是某些古老贵族的语术,代表母系一方身份的尊贵和非凡。

但是,临离的真实身份尚不可知,安陌也担心这样问会吓到她。

母亲么?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临离明显愣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睛里尽是迷茫,而后逐渐转变为深沉。

但最终她只是浅浅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说,我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

长这么大,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安陌看着她那一瞬间低头落寞的反应,知道她不愿提起,于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不过......

又是“他们说”,看来,其中的“他们说”还是掺杂了某些水分的,不然临离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而这“他们”,又指的是谁?

临离的亲人?还是朋友?

也就是说,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藏着......

这么说来,临离的身世恐怕也是一个谜。

安陌的眸光深了深,像是深不见底一般,能够以血温养蛊虫,难道临离会是......

苗疆一族......

那也是个古老的隐世之族,只不过如今要低调许多,许多族人在江湖上都无迹可寻了,甚至连蛊术都成为了民间流传下来的传说。

因为,蛊术向来不为世道所容,在很多人的眼里,那是害人的毒物。

而巫师,也被这世道赶尽杀绝......

可是,蛊也分好坏,就像人一般,有好坏之分。

这世道本就浑浊不清,哪有干干净净的人和事,一切不过只是事在人为罢了。

事端祸福,向来由人来掌控。

或许是“母亲”二字带来的影响,临离不想提及更多关于此事的话题,也就没有抬头,更没有注意到安陌眼底闪过的深沉和凝重。

......

临离刚做完手术,还需要充足的时间修养身体,见她有些乏了之后,安陌就让她好好休息,从房间里出来了。

病房外,安陌刚轻声关上门,脑袋就突然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伸手撑在了门框上,等脑子里那阵漆黑的转场过去。

失血过多加上昨晚没有怎么休息,身体有些乏力,刚刚和临离谈话时脑子仍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这会儿一放松下来,脑子的那根紧绷的弦就突然间断了,眩晕感导致她的感官敏锐度都下降了许多。

安陌长身玉立地靠在墙边,闭着眼睛养神。

等脚步声近了,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只以为来人是巡房的护士,却没想到入眼是黑色的薄款韩系长风衣。

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之后,安陌眨了眨眼,还稍显迷蒙的双眼聚焦在某人的身上。

陆寒枫一袭黑色秋款风衣,长度到膝盖的位置,衬得他身高腿长,他的身后跟着罗文轩。

他的面容冷肃,但是眼神接触到安陌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柔了下来,那双漂亮的凤眸就像是冰川突然照进了暖阳,给人一种万物融化的错觉。

安陌微抬着头看他,还没说话眼角处就被微凉的指尖轻触了下。

陆寒枫的指尖在触及到伤口附近的肌肤时轻颤了下,他看着眼角处的那抹长长的划痕,只差一点就会伤到眼睛。

还有女孩那满脸细碎的小伤口,让他周身的气息沉了沉。

女孩的身体恢复能力快,但是不代表受了伤就不会痛。

陆寒枫伸手轻轻地把女孩抱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安陌转了转脸,在他怀里蹭了蹭,顿时心安了,“于我而言,不晚,你的出现刚刚好。”

对于安陌来说,她需要的伴侣不仅是旗鼓相当的战友,也是能够在她累了的时候能够让她毫无戒备依赖的恋人。

虽然陆寒枫并不是每一次都在现场与她一起并肩作战,也并没有每次都在战斗中给她扛伤害,但是任务量向来不比她的少和轻,他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并肩作战着。

所以,自从回来阳城之后,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了。

而陆寒枫明明自己也忙得脱不开身,但还是会在她累了的时候突然出现,让她全身心地依赖着,给她缓冲那些无言的压力。

因为相信陆寒枫能够处理好后续的一切事情,她才有足够的底气勇往直前,一路冲锋陷阵,所向披靡。

他就是她如今的底气所在!

陆寒枫抬手揉了揉安陌的脑袋,入手毛茸茸的发质让他多揉了两下。

等安陌退出他的怀抱,他忍不住避开她的伤口,掐了掐她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呵斥,“真是不乖。”

总是让自己受伤。

他的女孩,总是看不得人间疾苦。

安陌感觉脸上有点痒,疼倒是不疼,哪怕她不乖,眼前的这人都不舍得动她分毫,压根就没舍得使劲,甚至就连此刻的威胁都透露着七分的弱势。

安陌把他的手拉下来,十指相扣握紧,“可能我的叛逆期来得有些长,你多担待着。”

她知道,她每次冲锋第一线总是让他提心吊胆。

察觉某人因为她受伤的事情情绪不太高,安陌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纸就递给了他。

陆寒枫垂眸看着那颗晶莹的糖果,“你的那份呢?”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颗。”

“我下次备多一点,这样就能一直哄你了。”

刚刚摸口袋的时候,只剩一颗糖了。

陆寒枫眼神无奈,他轻叹了口气,女孩还真是,什么都不留给自己。

但他还是想逗逗女孩,于是挑眉道:“一颗糖就想收买我?”

一副“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好哄?”的表情,看得安陌嘴角勾了勾,嘴角弧度在上扬着。

谁敢说这人在她面前不是三岁呢?

“那就先欠着,攒多了再一起哄。”

陆寒枫微微眯眼,语气危险,为女孩的回答表示不满,“你还想攒多少?”

听到这话,安陌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突然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最后会原谅我吗?”

她想,她现在是不是在恃宠而骄,仗着他的宠溺在肆意妄为。

因为相信他永远会在自己的身后,她一回头就能够看到的地方,所以她想再试试,试试他的底线能够为她降低到哪里。

如果有一天她做错了事,他会不会原谅她?

陆寒枫对上那双美眸,里面盛满了他的倒影,亮晶晶的,但是却认真得让他有一瞬的恍惚,让他的心没由来地慌了一瞬。

那丝怪异的感觉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最后他移开对视的目光,微垂着眼睑遮住了眼底一划而过的锋芒。

“呵!”他轻嗤一声,像个没有得到糖而负气的孩子,“多了的话只怕你到时候不好哄。”

他的答案,从来都只是“好哄”和“不好哄”之间的问题,而不是“原谅”和“不原谅”之间的区别。

闻言,安陌从刚刚认真的神色放松下来,她把手中的糖往前递了递,示意他张嘴。

陆寒枫看着她放松的神色,凤眸一顿,然后伸手把糖果接过来,反手就送到了女孩的唇边,用糖果轻碰她的薄唇。

安陌没想到他会这样,茫然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什么不吃。

他向来喜甜,尤其是她喂的,他会更加欢喜,眉眼都不加掩饰地透露着欢愉。

吃到了糖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看,她的小朋友总是这么容易满足。

“这是给你救人的奖励,也是给我让你受伤的惩罚。”

她救了人,是英雄,理应得到奖励。

他没保护好她,理应得到惩罚。

安陌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以失去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代价来惩罚自己。

而这份喜欢的东西,不只是一颗糖,更是安陌随身携带糖果,对他的这份偏爱和独宠。

“小姐姐,吃糖。”

陆寒枫把糖塞进女孩的嘴里。

“一个人吃独食没意思,以后我的糖都分你一半,所以以后记得备双份的。”

微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让寡淡的味觉都打开了。

安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笑,她应声答应:“好。”

为了能随时哄人,看来以后她都得备双份的,不然又得哄自家傲娇的小朋友了。

陆寒枫问:“完事了吗?”

“嗯,”安陌应了声,临离这边安排妥当了,那间鬼屋医院应该已经自乱阵脚了,幕后之人怕是要抓狂了,如今就等着他们沉不住气的那刻。

这次血影的应援很到位,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出现,所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听罢,陆寒枫一撩自己的外套,往旁边一甩,就单膝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