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林成干咳了一声,刚欲开头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而此时,却见那小二低声在掌柜耳旁说了些什么。
掌柜双目微眯,寒声问道:
“你都看见了?!”
林成见状,心知再也难以搪塞过去,也就承认道:
“不错!就是不知那房中的女鬼与掌柜你是何关系呢?”
见林成这般镇静自若的模样,那掌柜眼中闪过一缕异色,道:
“常人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你却似乎一点不怕,反倒是对此颇感兴趣?”
林成淡淡回道:“我师出茅山,区区鬼魂自然不可能使我畏惧。”
“道士?难怪,难怪……”那掌柜听林成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顿时一愣,眼中对林成的敌意也是少了许多,他径自叹了口气道,“不过,此事却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你快走吧,此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见掌柜这般表情,林成心底暗道:“此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略微思量了片刻后,林成便迎着对方的话道:“你都不说此事究竟如何,又怎么会知晓我到底能否管得了呢?”
谁知那掌柜想也不想地答道:“你不必多言,我是不会让芸儿离开我的,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
林成算是听出了些许门道,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他试探着问道:“里面的鬼魂可是你的妻子?”
闻言,掌柜虽未开口承认却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林成沉声说道:“你可晓得,人鬼殊途,人和鬼长期待在一起没有半点好处,阴阳相冲,不止对活人有损伤,鬼魂同样会受到莫大的伤害。”
掌柜闻言微微一怔,似乎被林成的话所触动到了,他目光一紧道:“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掌柜所问,无疑是间接地坐实了林成的猜测,林成点了点头,如实说道:“人属阳,鬼属阴,如若强行组合在一起,最终必然是惨淡的结局。”
那掌柜闻言,神色却是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见对方一副犹豫不信的模样,林成又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时常地感觉到身子莫名发寒,即使是在伏夏天,都仿若在冰窟窿里一般。那便是阴气入体的征兆,而且你阴气入体显然已是很深,连我都快感觉不到你身上的阳气了,想来里面那位也是受你阳气所累,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而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说人死了还能有魂魄的话,那么鬼死了,那就是魂飞魄散,是彻底的消亡。你若真是为她好的话,那就尽早放她离去,让其早日投胎吧。”
这下子掌柜脸色蓦然大变,再也没了先前的镇定,他的内心剧烈挣扎着,良久他才叹了口气,说道:“随我来吧。”
说着,他便拿出一把钥匙,当着林成的面将房门上的锁给打开,然后径自迈入了房内。
林成自然不会发怵,同样迈步进入了房中,那小二倒是不曾进门,而是径自守在了门外。
房内漆黑无比,饶是唯一的窗户也用厚厚的黑布给遮盖住了,那掌柜自然是不会晓得林成尸眼的厉害,进屋后就将房中的一盏煤油灯给点燃了。
林成此前透过门缝所见的不过是房中的部分景象,此刻倒是瞧见了房内的全部景象。
房中桌椅板凳样样俱全,除了其之前所见的梳妆台外,最先映入林成眼帘的就是靠墙最内侧放置的一张用檀香木制成的女性香床,其上雕刻着飞舞嬉戏的蝴蝶以及几朵栩栩如生的怒放牡丹,床上还挂着薄蓝色的纱幔。
不过,林成环视了一圈,却是没瞧见那女鬼的身影。林成并不着急,既然那掌柜已让其进入了房内,自然不可能只是让其参观一番的。
果然不出其所料,斯须的功夫,那掌柜便径自踱步到了床尾一侧的橱子前,他伸手打开橱门,露出了其中一件大红色的艳丽戏服来,戏服是斜领口子,上面还点缀着朵朵用金色绢线秀成的牡丹花儿。
在见到这件戏服后,掌柜目露柔情,他把自己的脸颊轻轻地贴了上去,细细地摩娑着这件戏服,这般姿态就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
片刻之后,掌柜停止了摩娑,柔声说道:“芸儿,你出来吧,这位道长是来帮助我们的。”
不多久,林成便见一道虚幻的人影自戏服中缓缓地飘浮了出来,并渐渐由虚幻化作真实,此时再看她的容貌,那当真是眉目如画,花颜月貌,可谓美艳到了极点,与林成此前在门缝中看到的形象可谓是相去甚远。
那女子的年岁看上去就在二十出头,反观掌柜却已至中年,对于鬼魂来说,在很大程度上会维持生前的样貌不变,很显然,眼前这鬼魂已是死了有些年头了。
那女鬼现出身形后,径自朝着林成盈盈一礼道:“小女子芸儿,见过道长,先前惊吓道长之举,还望道长见谅。”
林成也是回了一礼道:“哪里的话,先前却是我太过唐突了。”
紧接着,林成又话锋一转道:“在下对二位的事情一无所知,却不知你二人为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闻言,掌柜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缕悲戚之色。良久,掌柜才哀叹一声,娓娓地道起了他二人的伤心往事来。
……
掌柜姓洪名易,原先的籍贯却并非是这津城之人,其出身于湖南永州的一个商人家庭,家中世代经商,家底颇为得殷实。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洪易便已到了弱冠之年,按照家族中的传统,家中的男子成年后,便需要外出经商,游历一番,回来以后好继承家业。
怀着对北方的憧憬,洪易便以湘秀商人的名义只身来到了津城。时年,许靖秋方年过十八,虽年岁轻轻,却已是名响津城的旦角儿了,那可真算得上是一曲红绡不知数,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权贵达人都纷纷拜倒在了她的石榴叠裙之下。
在旅居津城期间,洪易陪同一位初识不久的朋友一起去戏院看戏,就是那一夜,洪易见到了那个令其终生难忘的女人,台上那女子翩翩的身姿,清丽的容颜,无不使其为之倾倒。
自打这一刻起,那女子的容颜却已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再也挥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