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车马驶入住坊区,一座青砖灰墙的住宅前。
黑漆漆的木门上吊着一块写有“门迎百福”的牌匾。
门前空荡荡的还没有石狮坐镇,毕竟这京中五品官员的住宅也就是这个档次了。
这处三进的院子比在江南的宋宅要小很多,连假山、莲池等观赏的花园都没有。
抵达新宅后,宋叠便匆匆进宫办理交接事务。
宋静云与玉儿一起提行李去了新屋。
新屋到底是处小院子,独独只是一间屋子,门前空地上还有一棵大树,夏天到时倒是能避一避暑。
宋家里关系简单,爹爹宋叠仅娶了一位正房罗氏,并育有一女一子。
而那一子便是宋静云的弟弟,宋思远。
屋里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祖母,此外再无其他娇妻美妾。
此时都已舟车劳顿各自回屋休憩。
新招的厨娘伙计也在准备傍晚的饭食。
“玉儿,我先小睡一会儿,若有人找,你先去替我应付了”
宋静云摘下银钗、珠花,把头发理顺了就躺在床榻上入睡。
玉儿应下,关上门就退去屋外守着。
半个时辰刚过,宋宅大门口外忽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唢呐齐奏的声音,奏的还是百鸟朝凤。
“咚咚咚”的敲门声也接踵而至。
新管家李叔推开门栓查看,见门外站有三五个穿艳红衣裳、浓妆艳抹的媒婆。
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媒婆已是大力的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你们这是作甚?私闯官宅吗?来人啊!出事咯”李叔一阵跳脚,私自放人进来,免不了责罚。
但是横冲直撞的媒婆,李叔一把年纪想拦也拦不住。
那几个媒婆反倒是硬气得很,想必原先来时已经吵过一次。
“我来给牛员外的大儿子说媒,你家夫人在哪儿?叫她出来见我”
“我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小儿子请来的媒婆,你们都给我让开!”
“安东将军府的少将军可是有勇有谋!可比你们那些文墨少爷厉害!都给我起开!”
“......”
李叔听得头大,对这几个硬闯进来的没有好感。
“夫人小姐都休息了,诸位请回吧!”
三个媒婆可不听劝,身后抬有面线果脯的小厮,趁着间隙也把东西抬了进来。
那聘礼上红艳的囍字和红绫的绸带,让李叔见了直掐人中。
好在夫人罗氏听见动静,赶来应付。
“小女静云虽已及笄,但尚无婚嫁意愿,诸位拿上聘礼,请回吧!”
她大手一挥,把杯里的茶水全泼在地上。
泼茶送客。
而那几个媒婆得了主人家的赏钱,自是不会轻易走开,继续厚着脸皮在大厅里跟罗氏磨嘴皮子。
“大理寺少卿可是当朝四品官员,夫人不考虑一下,顺带宋给事中谋个官运通达?”
“安东将军还是三品的上将!军中的威望更胜一筹”
“……”
罗夫人知道他宋家官小,比不得那些个三、四品的人家。
但还是听她们吹嘘,心里也不畅快。
“静云想嫁谁,归她自己决定,我们不会卖女儿来换钱换势!”
“送客,送客!”
罗夫人挥挥手,身后的两个嬷嬷拿着扫把将人赶出门外。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人刚被推出去,门外不知何时又冒出二十几个媒婆,她们趁空就要挤进来。
两个嬷嬷一见,使足了吃奶的劲想关门,奈何二十几个媒婆力气太大,又把门生生撞开了。
两嬷嬷更是跌坐在地上。
媒婆一齐涌进大厅里,聘礼更是把大厅前的空地挤得空隙全无。
罗夫人无可奈何,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更不知道帘子被人掀起的事情。
“小姐小姐,不好了,京城里的媒婆都要把咱们家门槛踏破了!”玉儿急匆匆的从前厅跑来。
“夫人还问起今日里发生了什么,都怪那可恶的登徒子当街把咱们的帘子掀起来”
同时也害玉儿被罗氏数落了一顿。
“那如今呢?媒婆走了吗?”宋静云坐在床榻上穿衣,双眼还带有朦胧的水光。
乌发顺过脸颊落在锁骨上有点妩媚的美。
玉儿叹了一口气,将人儿扶到梳妆台前坐下,“没走呢,那些媒婆难缠得很,任夫人怎么好说歹说都不肯走”
“最后,夫人索性不管了,等天黑肚子饿了,还怕她们不走?”
宋静云摸上铜镜里温婉的容颜,叹了一口气,“也怪我,当时就该带上面纱的”
玉儿听了反倒不同意了,嘴里一阵唾骂,“这怎么能怪小姐,明明是那登徒子作恶”
“他肯定是故意的!”
玉儿手上利落的给宋静云梳发,簪上几朵绢花,轻轻点了一脂娇唇套上外裳,俨然又成了一惊才绝艳的美人。
连玉儿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见了都不免感叹。
“其实,也怪不得人家上门说媒,小姐你呀,当真是难得的美人”
“贫嘴”宋静云娇嗔一声。
傍晚,锦城王府。
白煦如打了霜的茄子般,一步三叹气的去了荆寒所住的阁楼。
荆寒瞥见他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心里竟有些幸灾乐祸。
“白侍从怎么丧着个脸回来了?难道是人家姑娘瞧不上你?”
“别提了”白煦一屁股坐在茶几旁,倒了杯茶猛灌进嘴里。
茶杯置在桌子上发出噔的一声,他很是生气,“都怪京城那些个酒囊饭袋们,竟然也请了媒婆去提亲!”
“宋家的大厅本就小,他们一进去,聘礼往那一搁,全被他们占完了位置,我请的媒婆连大门口都没能踏进去,就被挤了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的跟要下锅的麻雀一样”
“气死我了!”
白煦说罢,直接捏爆手里的茶杯,撵碎成瓷灰。
荆寒听见这一情形,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追问,“提亲的人当真有如此之多?”
“那宋家小姐,岂不是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白煦一听哐哐捶着桌子,把上好的梨花木桌给捶出了裂痕。
“不可能!阿云生肯定还在等我,我绝不会让人抢在我前头跟她私定终”
“阿云?”荆寒听出这是白煦给宋静云起的亲昵称呼,心里不是滋味。
比听见众多人去提亲还要难受。
“爷,您点子多,要不您帮我出个主意呗”白煦突然眼巴巴的看向荆寒,像个可怜兮兮的孩子。
“我想去跟阿云提亲,我想让她看到我,我想娶她!”
荆寒看着白煦,摸了摸下巴思索,“你就这么喜欢这宋小姐?”
“当然了爷,我捧着她的画像能三天三夜不合眼”
“昨日被她瞧了一眼,我的心到现在还在悸动”
白煦说罢脸上泛出幸福的笑。
“但你无权无势,人家小姐凭什么跟你?”荆寒当即泼给白煦一盆冷水。
这话如当头一棒,把白煦从美梦中敲醒。
他有的只是一颗真诚的心。
和那些有殷实家底的人比,白煦毫无优势。
“那这可咋办呀爷?您快帮我想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嘛......”荆寒眼珠子转了转,又打起哑谜。
“只是什么?”
“只是,你先把那幅宋小姐的画像给我看一看”
“啊?”白煦当即警戒起来,那画可是他私藏的宝贝,他可是花了一年得到积蓄才得到的。
“为什么要看画?难不成你也看上了宋小姐了?”
白煦心中一惊,情敌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