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枭兔的眼中有一抹阴影划过，带着一丝难掩的愧疚和悔意。
然而它很快就找到了角度，声调陡然上扬，目光带上了愤怒：“可你们人类现在，口口声声说着保护，反而肆意屠戮我的魂生族人，与我的做法又有何异！”
它已经不敢名说“弱肉强食”这种话，现在无论是大局还是战力，强弱已经完全反转。
“是吗。”柒柒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阵轰然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军车巨大的轰鸣声，一股肃杀的气势也随之涌入。
远方浓密的树林被推开，一排墨绿色的重型军用卡车出现在视线中，宛如厚重的钢铁洪流，缓缓而来。每辆车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防护装甲，车身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前方的卡车引领着队列，车灯如两道利刃，将逸散的黑雾切开。其余军卡紧随其后，行进步伐沉稳，车轮碾过地面，压下落叶与枝丫，留下深深的印痕。
车顶上，“东煌御妖军”的军徽鲜明刺眼，御妖士兵稳稳地站在各自岗位上，目光坚毅，让空气愈发凝重。
魂生枭兔的气势为之一滞，感受到了这些军车上，数以千计的幽灵生物的气息。
军车停下，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打开车厢。
每辆卡车的车厢内，满载着整齐排列的御兽球，被小心翼翼地装入特殊的金属架中，有些还在微微颤动，每个架子都与车厢紧密相连。
数千只宠兽在这些御兽球里。
其中还了包含一只珍贵的【天宝】魂生铃，【地灵】稀有度的宠兽也足有六只，其他士兵出现在了这里，说明荒古塔郊外，御妖军团的主力已经战斗结束。
又是预判。
柒柒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你以为我们会做和你相同的事。”
“幽灵生物向来良莠不齐，那些丧失理智、一心杀戮，在正面战场任你驱使的，究竟是什么货色，你自己也清楚。”
“剩下那些宠兽，不止你的魂生族人，绝大多数都在这些御兽球里。”
那卡车阵列如钢铁长蛇一般，御妖士兵庄严肃穆的阵容，无言地回应了魂生枭兔的控诉。
翻涌的黑雾陷入凝滞。
事情再次超出预料，御兽球作为全球御兽时期的产物，对魂生枭兔可谓是降维打击，找不到任何抗辩的余地。
还没开打，就已经一败涂地。
魂生图腾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震动黑雾，沉沉开口：“我们……可以谈谈。”
这时，伴随引擎深处运转时的振动，一道金属嗡鸣响彻天空。
随着霸主飞艇的欢迎声，半径百米的空间阵从地面升起。
姜天王从试炼考核中醒来，第一时间召唤自己的另一只霸主宠兽，抬头看向天空的机械飞艇，又注意到地面上与黑雾对峙的柒柒。
与其说魂生枭兔扛不住压力，主动释放了姜天王。
不如说姜权自己打破了噩梦幻境的封锁。
毕竟在前几层试炼，姜权天王也是一路碾压的、把幻境全部击穿。
“姜天王，”柒柒挥了挥手，“最后一层梦境的难度怎么样？”
看着依旧沉浸在梦境中的其他考核者，姜天王立刻就明白了形势，思考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非常难。”
“在幻境中，空气一天比一天冰冷，黑雾渐渐蔓延，一切都不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说实在，姜权也在担心，正在进行考核的其他人，能否安然度过这样变态至极的考验。
原本正常的传承试炼，已经被拔高到一个极不合理，正常不可能通关的情况。
柒柒惋惜的叹气道：“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图腾大人。”
“包括江河市的那个小型秘境，如果有人能在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强大到通过你的所有考验，就会变成供你夺舍的土壤。”
“但你有没有过疑问。”
“以你的视角来看，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倒霉。
“每次谋划一切之后，好像差一点就成功了，却总会碰到正好克制自己的人？”
魂生图腾一顿。
柒柒摇着头说：“实际上，并非是恰好克制，每当东煌出现危难的时候，永远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他们应运而生，日月星辰为之失色，让你迎接必然失败的命运。即使方式不同，该被吊打的，还是会被吊打。”
“关键在于，东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柒柒看向面前的黑影：“既然谈判，何不显出真身？”
黑雾翻腾，一只兔子显出身形，毛发与黑暗融为一体，身上覆盖着金色的花纹。
这只黑色的兔子张开眼睛，一双瞳孔漆黑如墨，外侧是一圈金色的圆环，仔细看去，颜色与【夜与梦之神】的那对金色虹膜，也有相似之处。
魂生枭兔眼中黑芒闪动，凝视面前的女孩：“你真的这么相信他们？”
小赤惊讶的大叫道：“会说话的兔子！”
魂生枭兔：？
魂生枭兔噎了一下。
魂生图腾提出的疑问不无道理，这也是它最后的底气所在。
尽管柒柒本人再怎么算无遗策，交给其他人推行时，总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
更何况，这些考核者事先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就像古代的谋士出谋划策，总是提出上中下三策，因为上策本来就在大部分人的能力之外，无法做到。
可柒柒对其他人的信任让枭兔有些反感，目光微动。
记忆冥冥浮现，曾有一段时间，梦影鸱鸮也是这样待它。
不然，【超能】系的图腾守护神，怎么可能与克制的幽灵图腾结为兄弟；如果没有鸱鸮的指点，它又怎么可能，勉强调用不属于自己的【梦境】权柄。
“你的噩梦试炼，确实能引动他们那些尴尬、不堪、恐惧、痛苦，不愿面对，不可战胜的记忆，并向着更深的深渊滑落。”
柒柒转身看向试炼场地。
三百名考核者中，焰火队的特级干部代号“游人”，还躺在他们之中，在幻境里苦苦支撑。
身为一名履历上从未有过犯罪行为的反派阵营，游人在幻境里挣扎、经历的一切，或许才能代表这次试炼的真正含义。
【狂人】柒柒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同事。
作为她选定的人，即使其余考核者全部陷落，游人也能为雪如年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而其他考核者的表现，甚至早已超出了柒柒的预期。
“因为他们是东煌御兽师。”
他们的信念不需要他人赋予，他们的忠诚无需他人检验，他们心中清楚故无惧。
因为错误并不在于他们自身，便不会逃避责任，坦然面对过往，问心无愧。
柒柒笃定的说：“你激发了他们的痛苦，却低估了他们的意志。”
“我相信他们，正如你所言。”
能抗衡权柄的，除了权柄，还有【信仰】。
……
雪如年的试炼并未结束，反而进入了下一阶段。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干净病床上，两只手包上了洁白的纱布。试着活动，疼痛瞬间沿着神经撕裂般地蔓延开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青年雪如年沉默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比前世更严重。
空气莫名的有些阴冷，窗外的天空蒙上了一层阴霾。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走进来，神情严肃而专注。见雪如年醒来，微微点了点头。
“感觉如何？手部伤口还疼吗？”医生的声音沉稳而温和。
雪如年扯了扯嘴角，艰难的笑了笑，声音微弱，“还好，有一点疼。”
他顿了顿，低声问道：“我还能……”
医生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严肃：“双手受创严重，尤其是肌腱和神经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连骨头和筋膜也是，你伤得太重了。”
“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即便经过多次修复性手术，也只能恢复有限的功能……在精细操作上，绝对会受到影响。
医生没有多说什么，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是康复训练的注意事项。
“一切还是要一步步来，术后一周，可以尝试简单的康复训练，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你现在身子也很弱，要温和点，别逼得太紧。”医生叮嘱道。
“对了，刚才有几个同事来看过你，担心你的情况，还是走了。还有几个应该是公司高层……他们说等你情况好些了，再过来看看。”
“那位叫苏门的人让我提醒你，最近不要登录你的账号，也不要上网。对你的血压不好。”
苏门，就是雪如年之前提到的‘鬼手’，也是战队的副队长。
雪如年点了点头，把纸张折起来放在枕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
一周时间，世界杯早就打完了。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而现在，强好像也成为了一种罪过。
一个电竞选手失去价值后，等待他的只有退役。
手术后。
雪如年没等自己恢复完全，戴着厚厚的纱布就离开了医院。
心中压抑的情绪在疼痛的指尖蔓延，回到俱乐部，等待他的不是安慰或鼓励，而是战队之外其他人的冷眼。
从其他人口中，雪如年得知。
住院期间，霜棱也像自己之前面对他一样，对着战队的其他成员慷慨陈词，妄图激励他们的斗志，继续参加世界杯的最后几场比赛。
但，上策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能力之外。
他们再也不能找到一位像雪如年一样的团队核心，挑起整个队伍的大梁，支撑起操作和战术，也没有了磨合的时间。
于是，俱乐部在雪如年出院后的第二天就宣布了退赛。这个消息并未在内部引起太多波澜，战队成员相互间避开眼神，不发一言。
比赛未结束，整个战队便直接退出。一个月前，他们还被当作最有潜力冲击冠军的队伍，而如今，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青年雪如年走在俱乐部空旷的走廊里，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经过身边，带着几分冷漠和疏离，不再有热切的交谈。
视线望向窗外的天色。
明亮的大楼似乎出现道道微小的裂缝，阴暗的角落处潮湿和飞虫蔓延，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切都在滑落深渊。
未来每一天都再也不会比今天更好。
黑雾翻卷，天黑的时间会一天比一天早，直到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让我过去！”
走廊的另一侧，两个人产生了争执。
雪如年沿着声音看去，是霜棱和苏门两人，苏门手里拿着一本红色的护照，还有霜棱的手机，在翻看着什么。
是了，霜棱要出国移民了。以他现在拥有的八千万，交付俱乐部的违约金应该很轻松。
“还给我！”
霜棱面色铁青，努力压抑着怒火，苏门手中亮着的手机屏幕是他愤怒的根源。
鬼手的扒窃能力，是在局里都备过案的，只是从未在战队和俱乐部展现过。
苏门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把手机亮给霜棱看，又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让他跌落神坛？”
这下彻底激怒了霜棱，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劈手夺下护照和手机：“关你p事！”
结果就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雪如年。
霜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灼烧般的把手机藏到身后，看到雪如年被纱布包裹的双手。
纱布很厚，样子有些滑稽，他却笑不出来。
霜棱死死盯着那两团洁白的纱布，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着疼，疼的他想吐。
雪如年靠近时，余光扫过霜棱的手机，本以为会是与国外战队和俱乐部的聊天记录，却模糊看到一张人像。
照片是偷拍的，上面的人影干净清爽，眼中光芒闪动，笑得很开心。
鬼手声音冷淡：“滚吧，你让我感到恶心。”
霜棱硬着头皮朝雪如年的方向走来。
雪如年静静的看着，轻声问了一句：“你母亲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霜棱面色一黯，死死抿住嘴唇，低下头，快步离开。
雪如年看着霜棱离开的身影，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位朋友。
鬼手拍了拍雪如年的肩膀，让开了走廊。
雪如年用手肘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前世的流程，是雪神在电竞圈宣布退役，离开俱乐部，缴纳违约金，为自己赎回自由身。
但这次，俱乐部明确表示，他现在的状态对队伍已经没有任何帮助，加上半途退赛，舆论的打击下，给俱乐部造成了巨量损失，俱乐部不得不将他转卖，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老破小。
高层语气委婉，措辞尽量含蓄，话语间却难掩决绝之意——他成为了彻底的废子。
熟悉的队伍被拆分，这个曾视为家的地方，如今已是满是裂痕。此刻，他不属于俱乐部，不属于赛场，也不属于曾经的队友。
失去了电竞的梦想后，为了重新获得自由，他决定为自己赎回自由身，即使这代表了沉重的债务，即使是前世的两倍价格。
雪如年清楚这个选择的艰难——无力打出高水准表现、受伤严重的选手，想通过参加电竞比赛的工资赎身，几乎不可能办到。
而且，前世自己积攒的存款，在噩梦幻境里不翼而飞，他必须重新开始。
更糟糕的是，雪如年意识到自己背负的债务早已成倍增长。
高昂的医药费、日常开销、甚至一些提前预支的训练费用，全都挂在他的名下，自费给队员购买的福利，像一张沉重的网紧紧束缚着他。
雪如年低头看着纸上的数字，现在的自己，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回到破旧的出租屋，时间下午才两点，窗外却像傍晚一样昏暗。
雪如年看着手上泛黄的纱布，觉得应该还能多用几天。
他遵循医生的嘱托，每天一丝不苟的做着康复训练，却丝毫不见好转，钝痛像刀割一样时刻折磨着他。
还好，穿越之后他也经历过战斗，这样的疼痛还能忍受。
只是他的手，可能没办法恢复了。
前世，他用存款赎回自由身之后，依然能购置电脑设备，用有些僵硬的手指，凭借毅力和天赋达成全游戏精通，成为一名不温不火的游戏代练‘轻雪’。
在投递给其他公司的简历又一次退回后，雪如年叹了口气，目光还是转到离开俱乐部时，跟随他一路走来的那个鼠标。
登录游戏账号，登录社交账号，登录游戏论坛。
网络上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恶意，铺天盖地向着雪如年涌来。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玩家们曾经把你捧向高空，自然就能把你摔得多惨。
之前信任雪神那些粉丝、绝大部分都无比失望，更何况那些猖獗的黑粉。
在当年网络混乱、无序的时期，在电竞的小圈子，当然也能把你扒得什么也不剩。网暴，从来不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雪如年看着这些群魔乱舞的言论，不知道为什么人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舆论场猜测即事实，在愤怒的粉丝面前，不需要有什么人品问题，莫须有的黑料已经把雪神砸的体无完肤。
琐碎的、所谓的对的、凸显的罪的污点，又锤的敷衍。
人身攻击太过常见。
最多的，是把雪如年说成不学无术、不良少年，劣迹斑斑，在国外还到处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所以双手才受伤。
还从逻辑上形成了闭环。
解释？没人知道真实的经过。
退一万步讲，即使你是受害者，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那些谩骂和侮辱，连雪如年这种性格极好的人，一趟评论看下来，都感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控制不住血压。
在这个网络游戏都被视为洪水猛兽的时期，更有官媒下场定论，将雪如年立为反面典型。
如一道重锤猛然砸下，几乎永无反转可能。
关掉论坛，雪如年起身想做些什么，然而觉得一阵急火攻心，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等雪如年再次醒来，已经躺在县医院的住院部。
窗帘挂着蛛网，病床上的被褥早已按照标准灭菌，只是还残留着深褐色的血迹。
长条灯管发出惨白的光，一闪一闪，有时还会暗淡一截，片刻后又‘叮’的亮起。
夜黑的深沉，雪如年安静的望着。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触摸不到光明的他，自然也见不到升起的太阳。
在整个过程中，在最失意的低谷中，雪如年也不曾选择逃避，从未牟取不义之财，从未做错任何一件事，保持着自己的底线。
雪如年静静的思考着，闭上眼睛，准备迎接下一天。
噩梦试炼在此时又发生了变化，一道道不属于他的记忆、却又与他相关的影像浮现，试图压垮雪如年的心灵。
他看到一个家属院，一栋旧楼旁的空地上。
男人满脸怒气，拉开抽屉，抽出被女生珍藏的一张张海报。
那些海报上，是雪如年自己的战队合照，雪如年站在中间位置，背景是璀璨的竞技舞台。
眼泪从脸颊滚落，女生哭喊着拉拽父亲的胳膊：“别撕，你别撕……”
雪神的战队从来没有单独宣传过某一个人。
这些珍贵的海报，也是女生托朋友、特意从电竞赛场上领取，辛苦带回，才成就了她这一份小小的心愿和执着的喜爱。
男人的眼神冰冷而决绝，将海报狠狠撕成碎片，扔进火盆中。映着男人冷漠的目光，燃起的火舌吞噬每一寸纸张，化作灰烬。
画面一转，是一间简陋的平房。
天花板上挂着裸露的灯泡，散发惨淡的黄光，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表情执拗的女孩，身上还有青紫的淤痕。
“雪神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满脸横肉的父亲咒骂着，四处寻找扫把杆子：“我看你是不好好学习，玩游戏昏了头了！”
“成天期待一个不良少年，去打比赛。说的那么牛逼，奖杯呢？！还不是本性难移，最后因为打架斗殴进去了！”
“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妈，把你送去戒网瘾学校！”
女孩气结，拿出一张海报，指着其中的一个人抗辩道：“你看他那么清瘦的样子，怎么可能打架斗殴！”
看到海报上的雪神，处于怒气中的父亲确实愣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感到权威被冒犯的他，直接抽出了腰间的皮带：“……我特么让你追星！”
啪！
画面再次一转。
在一座农村的二层小楼，装修干净而简略。
“孩儿啊，娘不中用，没有门路，咱家也给不了你什么条件。”
母亲紧握着儿子的双手，苦口婆心：“娘知道你想打比赛。
“可如果你连习都学不好，就一定相信，能在更多的人里脱颖而出，成为那万中无一的游戏天才吗？”
赤裸裸的现实，让男生也陷入了沉默。
“娘也知道，你玩游戏得用电脑，得花钱培训，过更苦的日子，不打比赛还没有工资。”
母亲潸然泪下：“乖儿，听话。”
“你爹还在外地打工，供你上学。”
“只要你好好学习，长大了考个公，有了编制。只要你过得舒舒服服的，当娘的才能放心，咱家，才算有出息啊……”
若干年后，网络游戏逐渐获得社会的认可，昔日饱受争议的电子竞技也被重新审视。
当网络游戏成为了一项文化产业，行业蓬勃发展，对孩子们来说，电竞选手不再是叛逆的榜样，而是与奥运冠军、艺术家、科学家并肩的角色，成为一种光辉的梦想。
然而在奥运赛场上，身披国旗、为国征战的电竞选手中，永远少了一位姓“雪”的人。
……
如此，种种。
这些影像还没放完，一只手搭在雪如年的肩上，把他的意识拉回了病床。
“够了。”
墙皮在剥落，汹涌的黑潮淹没了身边一切，雪如年看向眼前的人，目中露出意外。
“鬼手？”青年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鬼手也注视着雪如年，张口就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雪如年沉默半晌：“我只是……看错了人。”
有人辜负了他的信任，因此，雪神付出了近乎一生的代价。
鬼手轻轻点头。
雪如年有错吗？
从始至终，他都是受害者。
但霜棱有错吗？
当然有！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却掩盖不了他的可恨之处。即使两个选择都是如此艰难，霜棱的决定，依旧葬送了另一个人的前程。
“如果重来一次，你是否愿意选择另一种方向？”
雪如年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他可以不信任霜棱，但电竞战队不止最后一场比赛，在前面重重的困难之下，没有霜棱，他也很难面对。
在魂生枭兔的引导下，这片噩梦本就是一场死局。
“经历了这一切，你后悔吗？”鬼手问。
身边的黑雾蔓延翻卷。
雪如年感受御兽天赋【共享】的因果丝线，忽然笑了笑。
我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未曾见到光明。
但，如果我已经拥有了这一切，拥有了足够信任的伙伴，我依然不会改变，
杜光，小梦，大宝，就是我的选择，我的【信念】。
鬼手看出雪如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伸出一只手，轻声道。
“你可以回忆过去，但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回去吧，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你。”
……
“嘭”。
厚重的铁门打开。
斑驳的锁链束缚雪如年的双脚和手腕，无法活动。
伴随大灯亮起的声音，刺目的白光照射入内，青年雪如年竭力看向面前，那两个人影的轮廓。
“雪。”其中一个人开口。
一切回到了噩梦试炼的最开始。
见到雪如年没有反应，那人就把匕首递给了霜棱：“你亲自动手。”
霜棱接下明晃晃的刀锋，向着雪如年而来时，对方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脸，笑了。
霜棱表情瞬间慌乱，完全没料到雪如年会看清他的脸。
雪如年只是轻轻的笑着。
当一个试炼彻底无解，结束就代表了终结。
那是第多少章来着？第十三章，他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哪怕流干了泪，流尽了血……
被‘冰棱’刺穿胸膛。
躺倒在雪地里，死在湛蓝的星空下。
也不回头。
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雪如年豁然起身，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在“哗啦”作响的锁链声中，用胸膛对准霜棱手里的匕首，扑上前去！
就在身躯即将接触匕首的那一刻，整座噩梦凝结。
【化形】之后的狼耳雪如年飘到空中，仿佛上帝视角一般，观看了这最后一幕。
那名绚烂了半个时代的电竞选手，撞到霜棱身上，又无力的倒下。
霜棱完全傻在原地，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青年嘴角依然带着一抹微笑，似是惋惜，似是释然。
……
幻境内部，空气中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魂生枭兔留存在这里的一抹神识，那双如同永夜的双眼，注视了全程的一切后，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存在，化作能量，融入到天幕上、梦影鸱鸮那对威严的金色虹膜里，重回到散发光芒的传承核心中。
周围的一切陷入停滞，幻境内部的空间如同镜面一般寸寸碎裂，化作金色的绚烂光影。
夜与梦之神，传承试炼，破！
江河市，夜色之下，雪如年放在床边的御兽师手环，仿若黑曜石一般的表带骤然闪动，散发出几抹幽芒。
手环秘境内。
九层祭坛外围，遍体鳞伤的雪鸮面前，金色屏障猛然晃动，祭坛顶部的传承光球，光芒大作。
屏障散去，【幽灵】、【超能】系的能量扫过整片秘境。
传承光球直接飞入雪梦眉心，瞬间治愈全部伤势，也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天宝鼠在一旁都看呆了。
天宝鼠：( °w°)
“咕……”
雪梦睁开粲金色的双眸，看向失去全部力量的祭坛。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感受着御兽契约和【共享】的连接，它们都知道，主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