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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大夫听见孟三丫的话,一个趔趄好悬摔个大跟头。

乡下那草头大夫行医,靠的就是个口碑。

口碑好,甭管医术咋样,至少左邻右舍谁家有病人,一提起来,就会有人热情推荐你,推荐的人多,自然治疗的病人就多,赚的钱也会多。

乡下就是这样的人情社会。

可如果你口碑坏了,或者医德医风让人有半点质疑之处,口口相传,再没人愿意来治病了。

那生计可就毁了。

所以孟三丫这话一说,郎大夫就感受到了威胁。

孟三丫真要是大嘴叉子一歪歪,四处宣扬他治病救人用的神药是用柳树芽做的。

甭管最后有没有人相信,他的口碑会受到影响,那是板上钉钉肯定的了。

就算是他再一口否认,也无济于事。

毕竟他这神药在这四里八乡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赚的钱多,早就让同行们眼红不已。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说不定不用那些乡人们四处传扬,同行就先得借机把他名声给搞臭了。

那他以后还怎么行医呀。

郎大夫能不害怕么。

所以他赶紧又牵着这多嘴多舌地小孙子折回来。

望着孟三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侄媳妇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女子还是以贞静娴德为要,不可学人多嘴多舌。

我跟你说呀,多嘴多舌的那些娘们呀,死了以后,那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孟三丫眼珠子一转,心里说:

“嘿,你个黑心肝的老货,还吓唬上老娘我了!

也不出去扫听扫听,老娘我可是玩儿心眼子的那高手、高高手。

没看见凭耍心眼子,连陈家都让我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我还能怕了你去!”

顿时嘴一歪,摩拳擦掌地说道:

“郎大夫,我敬您岁数比我大,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儿吓唬我。

你是不是当我是那三岁的还在吃奶的孩子,啥也不懂呢?

就凭我大姑姐是胡子头儿,我就不吃你这一套!

你可别吓唬我,把我吓唬急眼了,给你们爷俩来两下子,你们也得干受着!”

只能说狐假虎威这一套,孟三丫玩儿得还挺溜的。

郎大夫刚才也就是吓唬吓唬孟三丫,吓唬完了,让孟三丫保证不出去瞎咧咧,也就拉倒了。

结果,孟三丫仗着陈秀秀是远近闻名的胡子头,头铁得很,跟他硬杠。

但郎大夫听了,也多少有点害怕。

胡子头儿谁不怕呀。

孟三丫再怎么地,那也是陈秀秀那女胡子头儿的兄弟媳妇,真要是她回头跑到陈秀秀跟前下舌,说自己吓唬她了。

陈秀秀追究起来,自己可没啥好果子吃。

过去那能混得好的草头大夫,基本都是有眼力见的。

利弊关系,拿捏得都挺到位。

于是郎大夫赶忙堆出个笑脸来:

“侄媳妇,咱们都一个村子里住着,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跟你公爹那关系特别铁,是靠得住地铁哥们。

我这么大人咋能吓唬你呢。

看你这话说的,这不是见外了么。

侄媳妇,唉,我看你额头冒虚汗,八成是身体有点虚呀,这么地吧,待会我让我孙子给你送点大枣补补身体。

我这枣啊,可不是一般的枣,是蜜枣,吃过的人都说好。

你看咋样?”

其实孟三丫本来也就是想从郎大夫手里讹点啥东西吃,别的她还真没打算干啥。

至于说出去宣扬郎大夫那神药是柳树芽做的,她根本就没那心思。

宣扬出去对她又没半点好处,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没兴趣做。

还不如讹郎大夫点吃的更实惠呢。

所以孟三丫看郎大夫这么上道,抓了抓下巴颏子,嘿嘿一笑:

“好说好说。”

又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

“那啥,郎大夫我听说你家那糜子面的花糕做得最地道了。

唉,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口福,能不能尝尝?”

郎大夫脸蛋子一阵抽搐,合着这娘们就知道要吃的是吧。

算了,也还行吧,贪吃的人总比贪钱的人好打发。

自己今天也是倒霉催的,本来怕被人发现自己摘柳树芽,想着去更远更隐蔽的地方。

结果自己这倒霉的小孙子,偏偏闹着要上这儿来。

说这边的柳树芽更大更好。

结果,又倒霉催地遇到孟三丫这臭娘们了。

自己小孙子嘴巴还不严,让孟三丫抓到了他的把柄。

看来今天回去以后,是时候用鸡毛掸子上个家法,好好教教小孙子,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了。

跟孟三丫达成一致意见以后,郎大夫也不敢在此多加停留。

虽然他带着小孙子,不算跟孟三丫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但要是有那有心人抓住了,散播点啥谣言也是不好。

适当地避讳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郎大夫领着小孙子就回家了。

后头倒也还真是挺守信的,派小孙子给孟三丫送过大枣和花糕。

再多的交集可就没有了。

现在被孟三丫点出来他那神药柳树芽,郎大夫虽然也害怕。

但是跟让他帮忙撒谎说孟三丫怀孕的事情,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毕竟,即便真揭露出来他拿柳树芽当神药骗人,大不了以后口碑坏了,吃不了草头大夫这一行当的饭而已。

可要是敢撒谎骗陈家人,说孟三丫怀孕。

被发现了,可极有可能直接把他给弄死啊。

两害权其轻,当然是直接告诉陈家人,孟三丫没怀孕为好。

可捏了捏手里的小黄鱼,郎大夫的脸扭曲了一下,这可是黄金啊。

自己得卖多少神药才能挣来这么一条小黄鱼呀。

如果不顺着孟三丫的意,说她怀孕了。

十有八九,这小黄鱼就到不了自己手里头了。

一想到小黄鱼在自己手里还没拿热乎就要交出去。

郎大夫那心都在滴血,比死了亲娘老子还难过一万倍。

他贪财,特别贪财。

贪财的人,明明只要说一句谎话,就能拿到金子。

可又因为怕死,不敢那么干。

拿不到唾口可得的金子,是何等的难受啊。

简直跟百爪挠心,万箭穿心般那么难受。

孟三丫看出来郎大夫的纠结心思了。

她咬咬牙,为了活命,也是拼了。

一狠心把自己手上那银戒指给拔下来,塞到郎大夫手里,这可是她最后的依仗了。

孟三丫也是破釜沉舟了。

直视着郎大夫的眼睛说道:

“这一胎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我可给他攒了好多好玩意呢。”

意思是说,你今天帮我,我过后还有好东西给你。

郎大夫本来心思就在左右摇摆中。

手里又被塞了一个银戒指。

顿时财迷属性爆表,心里话: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大不了到时候孟三丫被发现是假怀孕,自己就说当时诊断错了呗。

跟陈家人讨个饶,告个罪,姿态谦卑点,大家伙乡里乡亲的,陈家兴许也不会太计较。

毕竟当大夫的,也不是万能的。

尤其诊脉这玩意,有个一次半次不准确的时候,应该也在可原谅范围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