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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秀秀一惊筷子掉到了地上,这几年家里事情不断,一听出事,心里就咯噔一下,忙问陈勤:“咋了咋了,你快说呀!”

原来陈勤拿了二当家和高老杆给的金条,回家陈厚魁买了几晌地,这地是从田姓地主手里买的,正是陈勤做工的那家,却也巧,正跟刘家挨着。

现在的刘家是刘道先的七弟刘道云当家。

照理刘道先全家所有男丁都得问斩的,幸亏老七的媳妇娘家有点来头,拿重金贿赂了于大龙,放了老七刘道云,讲好可以再放一个,选来选去,选中了刘道先的儿子刘贤。

刘道云只有一个闺女,快四十岁上才生的,叫刘玉蓝,后来再没有生养。

农村没儿子是让人笑话的,以前一大家子也没分家,侄子十多个还好点,现在刘家除了他所有男丁都要问斩,所以由刘道先做主,把刘贤过继给老七当了儿子,正好一起从牢里出来了。

刘家在另一个地方尚有一个藏金窝,只不过不如被官兵搜到的那个大,可也够他们什么都不干,过富裕日子了。

但这刘道云比较谨慎,他刚出大狱,不太敢张扬,所以就去陈家磨坊只买了几晌薄田,也没雇长工,自己种着。

听得人说陈厚魁把他旁边的地买了,他倒没怎么的,毕竟年纪大了,就只想过一些安稳日子,不想再刀头上舔血,打打杀杀的。

刘贤却不然,才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他爹在大牢里千叮万嘱要他出来以后有机会定要找陈家报仇。

他可不想想他们是因为打劫才获的罪,一心只怪上了陈家,怨陈家当年把祖先埋在他们山上,坏了风水。

已是夏天,地里的庄稼都长得很高。北方的黑土地,不是种大豆就是种玉米,两块挨着的地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种一样的庄稼的,怕不通风影响作物生长。

但因为两家有仇,都不想让对方占了便宜,所以都种了一样的作物,玉米。

这一天,刘贤吃过晚饭,独自到地头上踅摸,心里想是放个大牛来把陈家的庄稼苗啃了好呢,还是自己现在趁人不备给它都拔了好。

正琢磨呢,就听路边有两人在那里争吵,一个说:“是你把界碑石往我这边挪了!”

另一个道:“我没挪!”

吵得不可开交。见是陌生人,刘贤也没理会,往两家交界的地头走,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一低头,原来是界碑石。

在过去,两家地的交界都会埋一块界碑石,做为分界线。

刘贤想起刚才听见陌生人说的话,不由得计上心来,快步跑回家,拿来铁锹,这界碑石埋得年头想是很长了,挖了足一个时辰才挖出来。

他往陈厚魁家挪了五陇地,再挖了个深坑给埋了起来。别小看这五陇地,过去陇都长,五陇差不多快一亩地了。

那时候穷人家别说一亩地,一分地都没有的都有许多,为啥过去说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就是这个意思。

要不过去咋还有长工呢,就是没地,只能靠给地主种地挣点吃喝。

这就看出来这刘贤有多损吧,他把一切都弄好了,拍拍身上的土,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再说第二天,陈厚魁到地里铲地,他扛个锄头,到地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仔细一看,怎么界碑石被挪了呢,碑身上的土都是新的,坑也是新的。

一想,准是被刘家人给挪的,好家伙,足占了自家快一亩地了。

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他扛着锄头就跑刘家去了,进得门去就开始高声喝骂:“好你个刘道云呢,你个黑心肝的,敢这么欺负我啊!”

刘道云正在那里逗刘玉兰玩儿呢,见陈厚魁凶神恶煞的跑进来就骂,他虽然不想惹事,但到底是劫匪出身,并不怕事,见人家欺负到自己家来,就也喝骂:“你撒的什么野,你当这是哪了,信不信我用盒子炮掐断你的腿!”

陈厚魁道:“你敢呢,还有没有王法了,走,跟我去大牌会去!”

说时就拉刘道先,刘道先一甩手,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去大牌会?”陈厚魁气得眼睛像要冒火一般,道:“你还在这装什么糊涂,你把界碑石往我家挪了五条陇,你有什么事明刀明枪来,别背地里做绝户事!”

刘道云更糊涂了,道:“什么界碑石,什么五条陇,你慢点说!”

陈厚魁道:“我跟你没话说,你快跟我去大牌会。”

刘道云道:“去就去,谁还怕谁不成!”

两个人一路骂骂咧咧的去了大牌会。

这大牌会是民间自己成立的组织,几个村子为了防范胡子打劫,组织一些青壮年一起训练,哪里有胡子过来抢劫,他们就武装起来跟胡子对抗,虽然武器比较落后,因为老百姓支持,倒是让一些胡子不太敢来了,平时也干一些调解纠纷,做和事老的工作。

职能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居委会加民兵连的工作。

他俩进得大牌会,王二贵正在那里拿个笔描告示呢,大致意思是要村民自救。

见他二人气喘吁吁的进来,吓了一跳,就问:“你们这是咋了?”

他知道陈刘两家是世仇,二人到得一起绝没什么好事。

因为王二贵是村子里唯一识文断字的先生,所以很多大牌会里的事情比如断个邻里纠纷,或是小偷小摸什么的都由他负责。

陈厚魁气喘吁吁的把界碑石被挪一事讲述一遍,这刘道云也是刚听明白,自己是真的没动过,但是刘贤是不是动过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对陈厚魁道:“你也别说我动过,我呢,也别说我没动过,咱俩叫上王二贵一起去地头看看不就知道动没动过了嘛。”

陈厚魁瞪着眼睛道:“我刚从地头回来,难不成我这么大的人能骗你不成!”

王二贵忙插嘴道:“既然你们相信得着我王二贵,请我来当这和事老,自然都要听我的,是不是?”

二人齐声称是。

王二贵道:“那么二位看这样行不行,我找几个大牌会里面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起去地头验看一下,你们看好不好?”

陈厚魁还要再嚷嚷,王二贵忙使个眼色,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非常好,知道有什么事王二贵肯定是帮着自己的,既然他使眼色,自己也就不好再嚷嚷,就不再吭声。

王二贵果然找了几个老者,一行人就奔地里去了。

到了地里,几个老者先去看界碑石,一看,碑上的泥土都是新的,显见得是被人新埋上的。不用说,界碑石一定让人移动过了。

刘道云无话可说,刚想承认,就见刘贤从另一边地里走过来,远远的喊:“哎呦,几个老爷子怎么这么闲着,没事跑这来玩儿了,你说蚊子这么多,赶紧回家纳凉多好!”

刘道云一见他来,忙迎上去小声道:“你个冤家,是不是你挪的界碑石?”

刘贤也小声的说:“爹,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