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虞执,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叶揽星踌躇着开口,脸蛋绯红,紧张他的回应。
“嗯,我接受,那夫人也能接受我的歉意吗?”
叶揽星侧头,认真的看着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显得呆呆的。
“作为丈夫自以为是为了夫人好,自作主张,没和夫人商量,乱和别人交易害夫人担心了。”
“咳咳。”
没想到虞执会这般认真的道歉,叶揽星实在惊讶,因为硬要说也是她下嘴不计后果,伤他的心。
“我才有错。”
“是我有错在先,夫人都是因为关心我,才会那般着急,我不曾怪过夫人。”
虞执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握紧,手掌完全覆盖住她的手,似有一种掌控的欲望。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是有多么的慌张,那一刻他甚至有一个疯狂的想法,一个阴暗的想法滋生,她不应该离开他的。
“别给自己洗脑。”叶揽星憋笑,她爱他宠她,事事不与她计较个干净清楚,遇事能一起扛一起面对。
也爱他能理解、宽容。
叶揽星支起身子半挂在他的脖颈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使劲的往他怀里钻。
虞执看着她扎起的马尾,从袖中拿出一物盘在她头上,正是她遗落在树林中的簪子。
“我还以为它掉了。”
叶揽星弯着眼睛,摸着头上的发簪一笑,“那你是去过那处宅子了?”
“嗯。”
“那你是怎么看待的?”
虞执嗤笑一笑,抚着她的头发,再被拍掉手后便换成了摩挲她的后颈,见他一直在走神,叶揽星不舒服的动了动,才换来一句话。
“不过是形形色色,屠狗之辈寻欢作乐,交易权色之所。”
“你是说?”叶揽星不懂政治也研究不透人性,只是脑子不算笨,能看能听懂。
“你相信一个州府六品官员可以越过上级,修违制房屋,欺男霸女,可瞒天过海,声色犬马,而他刘计民什么都不知?”
不会,所以这刘计民也粘上点东西的,不说绝对脏污但绝对不可能清白。
“要和萧顾清商量一下吗?”
“商量什么?”虞执捧着她的手,轻轻圈住她,枕在她肩上,闷声装傻,夫人真是爱操心,关心别人做什么?
房间里有人在养伤,还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所以叶揽星有点点不习惯,伸手抵着他胸口,防住他做更亲密的举动。
“商量再探别院。”
“那要看他萧顾清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趁她思考,身体更向她贴近。
毫无察觉的叶揽星疑惑,“既是违制建筑,何不以此为由,直接先查封了,证据慢慢再找也不迟。”
“嗯嗯,但是沂州势力交错复杂,贸然不得。”
“唉,真是复杂。”
“不过这刘计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正被谈论的霁州知府刘计民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吹口茶享受的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只等今天的麻烦上门。
之所以会被这大病刚愈的大麻烦三王爷找上门,除了今日被放的几个玩意,他再想不到什么。
“早知道就把这几个败事的玩意杀个干净。”
也是他没想到这三王爷这么较真,油盐不进,美人财宝无一动心,要是早知道是这般脾性的人,那些人也合该早处理。
“大人,属下这就去把人解决干净。”
一直站着的护卫上前开口,本为大人排忧解难,却不成想遭了刘大人一顿臭骂,“蠢货,现在去不是上赶着送人家把柄!”
“给钱,连带着他们家里的老小一齐送出沂州城,路上再动手不迟。”
“是,属下这就去。”
刘计民坐在椅子上,扶正官帽,扫了一眼快步走出去的属下,摇头,也是个愚钝之人不过胜在还算衷心。
他一生不求升职入京,但求家财万贯,只手遮天为一方霸主。
在别人为了业绩勤勤恳恳治民,想升官发财之时他就已然不在局限于这些小事,他既能治霁州民便能治天下民,那这皇帝他有何当不得。
呵,不过当皇帝还不如当他霁州知府享受快活,皇帝那个位置坐不坐得久还是另一回事儿呢。
刘计民捏着的自己溜光滑锃的胡子,脑中得意的思索。
何况在霁州城,就是皇帝亲临也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老大,何况一个不受宠的无缘竞逐皇位的三王爷。
“大人,三王爷来了。”
“知道了。”
着一身深绯色官服,罩着一件乌漆麻黑的黑的衬衣的刘计民,松垮垮的眼皮是半点没抬,只是故作姿态的站起身恭迎三王爷。
“不知道三王爷找下官所为何事?”
“听说本王要的疑犯被刘大人放了,还放话说要本王亲自上门?”
“怎么,刘大人手底下的人这般目中无人,藐视皇威?”
“王爷息怒,其中定然有误会,下官手底下的小吏都是和善之人,怎会做这种事,说出此等大不敬的言论,恐是误传?”
刘计民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萧顾清身旁的启四等人。
“呵,到底是狗如主人,还是主人似狗,得打了才知道。”
刘计民深似沟壑的法冷纹往外抖了抖,似笑非笑的看着萧顾清,“要是三王爷有遇到任何困难,尽可与下官提,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为王爷解忧。”
“哼,今日为何放人。”
“无罪,自然就放了。”
“刘大人审过了?口道无辜便是真的无辜?刘大人办案方式真是令本王另眼看待。”
“回王爷,这等小事,下官确实没有督办,估计是下面的人办事马虎,本官一定好好将人训斥一番。”
“何况施暴者已经跑了,想来找不到打伤那些人的凶手,只把那些受害者放回家去养伤。”
刘计民面露难色,“怎么,难道下官做的有何不妥?”
萧顾清敛下脾气,冷眼看着暗藏嘲讽,面上却满是恭敬,谨小慎微的知府刘计民。
“连施暴者与受害者都分不清,看来刘大人下属的办案能力还有待加强呢!这么大的事竟然这般敷衍。”
刘计民稳稳后退半步,俯身行礼作似请罪,“王爷教训的是,下官定然严加考教他们,定不会再犯。”
“还望刘大人养民善民,对得起身上这身官服。”
“下官谨记!”
刘计民咬牙送走萧顾清,眼中尽是恼怒和不屑。
他在霁州知府的高位上已经端坐了10年,怎么可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说道。
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进官升迁的机会,但是他不想要,他何苦进京受那管制,俯首称臣,从头开始。
这边,正步走出州府的萧顾清自己消化心里的怒气,经直朝虞执住处走去。
今日他派去盯着六拐子时,探听到许多有用的信息,也初步确定了霁州人贩子的名单,却不料这些人竟然想向虞兄复仇。
实在匪夷所思,等他得知消息,匆匆赶到时,却不成想,人已经快一步被知府的官差带走了,显然是设计好的。
幸好没抓到虞夫人教训人的现场,不然这些人是使出什么肮脏的手段,他都能预料到。
现在他派人去府衙提人,却被告知人已经被释放了,只怕那些人连大堂都未曾进去,就被人放跑了。
“放肆。”
“好大的胆子。”
可把他狠狠气了一通。
萧顾清气的五脏六腑抽疼,这真是好大的胆子,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竟然敢如此包庇这些人。
“把人给我抓回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好不容易才得到一点进展,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要查明此事,那么多人到底都去了何处?
当萧顾清赶到虞执住处时,正巧赶上了晚饭,便留下来一起用了饭,才交流事情。
饭是虞执做的,有两个菜是酒楼送过来的,总之因为叶揽星不想做,太累,所以一点忙也没帮。
虽然他炒的几个菜都不算什么美味,但是家常菜的水平还是有的。
这一顿,宾主尽欢。
反正叶揽星是欢的。
因为被救回来的那个人占据了客房,还需要人照顾,小玲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虞执又叫了个人来收拾家务。
总之很闲的叶揽星就躺在椅子上,咳,不是,是碍于萧顾清在旁边端坐着,所以她也板板正正的坐在旁边倒茶。
她果然是一个能吃苦,又贤惠的美女子,她很满意,看着自己泡出来的一杯杯香茶,她面上挂着笑意,手艺好,喜欢,没话说。
“虞兄,今日那几个围堵嫂子的不要命的歹人已经被我抓到,并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审出结果,我再与虞兄说。”
“嗯。”
虞执垂眸为萧顾清添茶换盏,他伤势刚刚愈合,本不适宜过多的饮茶,但是架不住他一直说话,口渴。
叶揽星不解,明明这萧顾清比虞执年长,怎么会叫虞执“虞兄”
话说她今年马上就一十八岁,虞执年长她一岁又三个月,所以现在快一十九,马上就是弱冠之年,自己得给他准备冠礼了。
一生只有一次,得慎重。
想法一岔,便是几万里路的远方,叶揽星收回思绪,认真的听他二人谈话。
从中她还是得出许多可用的信息,并和他说了今天在山中见到的所有,那个受伤的人倒是自动忽略了。
“这么一说,这刘计民确有不正之心,看来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这个刘计民。”
“启四。”
萧顾清侧头,唤来启四。
启四明了,从怀中取出几封密信,上面全是红手印按押的姓名——张涉。
“这是?”
上面所陈述的内容可谓字字气血,乃句句珠玑之言,整整三页纸全是控诉霁州知府刘计民,官员严,李,宋等人为非作歹,残害忠良和无辜百姓的检举。
“这是从那张老伯在府衙当值的儿子张涉留下的线索中查到的,还有几个物证,和一份名单。”
“这些名单上面都是被用各种手段掳去大家闺秀,风尘女子,甚至还有几名男子,我想这名单上的人可能就是那间院落里的‘三千佳丽’。”
这三千佳丽咬的很重,似是被气极了,萧顾清反而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好一个沂州,好一个政绩尚可的刘计民,和善恭卑的霁州官吏。”
叶揽星沉默,接过血书,第一次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什么叫:
生而为民何以济民的悲愤,官居小职又何以为民解忧的苦思,当真正面对强悍巨手的时候,金字塔的底端该怎么撼动已经腐朽的剥削统治的绝望。
以及希望得到正义的眷属,获得解救的期盼。
令人读之肝胆俱裂,咬牙切齿,其中不堪入目的恶行,甚至让她反胃。
虞执给她到了杯茶,顾不得睡得着睡不着的了,叶揽星端起茶倒入口中,好压下喉头翻涌的灼烧感。
叶揽星咽了口唾沫,喉咙微震,“实在恶心!”
萧顾清赞同的点点头。
回道,“这刘计民很是狡猾,我来霁州这么些时日,竟然拿不到一点他的错处,实在狡诈又卑鄙。”
“况且官商勾结严重,每年的税务造假不说,还私自挖矿冶铁。”
“他及他家人名下并无异样的财产,所全然抓不到他参与的罪证,最多治他个渎职的罪责。”
叶揽星没有说话,所以现在需要的只是证据,但是证据的取得又很困难,但其实她个人觉得,只要这刘计民真的和反叛、异心联系在一起,就可以出手了。
何需要证据!
或者说百姓需要真相,历史的记载也同样需要证据。
当然萧顾清为人正直,有君子风范,定罪肯定是需要强有力的证据的,不会张口便是抄家流放什么的。
这么想只是叶揽星觉着很麻烦,想出来的损招,实际操作很麻烦,还得查,更何况事情还不明朗。
真要动手,他们不一定能活着走出沂州。
这是他血的教训,所以他醒过来之后,和沂州驻军联系更加密切,他需要军队的力量,这是后期能否和邪恶势力抗争的王牌。
霁州怎么也算是边防城池了,继续向西行进二百里就是陵沅城,隔沅江水与琉夏国遥遥相望。
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那这个证据要怎么弄,一直拖着不太好吧。”
“嗯,嫂子提到的那座宅院,我们势必要查清楚。”
叶揽星看着紧闭的客卧房门,思考片刻,“或许屋里躺着的那个人会知道些什么!”
说罢,三人起身,虞执走在前面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药味瞬间侵袭大脑,浓烈的嘞。
床上躺着一个包满绷带的俊美男子,洗干擦净的脸上有种隐世大家族里精贵少爷的神秘感。
萧顾清脸上浮现几分震惊,几分诧异,几分复杂的难以言说,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认识?”
“嗯嗯,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毒之所以撑这么久还多亏了他帮忙呢,说起来还是救命恩人。
萧顾清苦笑,他还真是可怜,啊~有点废。
“什么身份?”虞执站在叶揽星身侧,歪着身子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
“乐冥教教主,花祁卿。”
“教主这么年轻啊~”
叶揽星好像看稀奇一样凑近脑袋,想仔细看看,那么大一个教主,都没仔细看过。
“唔。”虞执看着她越靠越近,伸手带回。
“好看吗?”
“不及你。”
虞执回眸轻笑一声,胸口的振动敲响她的心跳。
萧顾清没眼看,礼貌的别过头,只是眼中的打趣是半点没落的给虞执投去。
虞执淡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