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铺并不大,摆放的物件也不是很多,姜芜早在他们进来时,就已经封印了那些物件身上残存的灵力,免得他们不小心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
他们替姜芜打扫了如意铺的卫生,姜芜自是要留他们吃顿饭,她做饭做的一般,只会做些自己吃的家常菜,所以写了个纸条,让小黄背了一袋银子,去长安城里最好的酒楼定了些好酒好菜。
这顿席面,是他们对过去的别离,也是他们的新生。
他们因为较大的年龄将彻底告别奇行军的身份,结束这段提心吊胆的军营生活。
他们将会彻底融入平常人的生活,再也不是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军师与冲锋向前的将军。
他们有许多话要说,不适合在酒楼那种人声嘈杂的环境之中,所以姜芜加了些银子,让酒楼的人把席面送到铺子里来。
姜芜送小黄出门的时候,看到离铺面不远的拐角处站着个瘦瘦小小的人,脚下黑乎乎的影子连成一片。
“陈灿?”
她惊喜的开口叫道。
“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我刚从战场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沐浴,身上免不了会带些不好的东西,过给你会影响你和牌坊的运势。”
姜芜用新斗篷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脸,小声的说着。
“姐姐。”
陈灿也把自己裹了起来,也只露出了一张脸,她天生怕热,把自己闷的满头大汗,委委屈屈的开口道。
“这些讲究我知道的,我只是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你,看到你没事我也就回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转身准备带身后的人回自己的牌坊。
“陈灿。”
姜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隔着斗篷的手捏着一个琉璃娃娃,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她伸出短短的胳膊,把这琉璃娃娃递给陈灿。
“给你买的小礼物,但是路上赶得太急,磕掉了一个角,希望你莫嫌弃。”
陈灿看着姜芜手里的琉璃娃娃,她并不是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的,而是她一大早便在城门附近等着了,不同的是,陈灿在走前,看到了手下给自己准备的孝衣。
“扔了。”
她用剑鞘挑了一下那孝衣,吩咐道。
“可是...若是去门口接人,大家都是这么穿的...”
“扔了,她不会死。”
陈灿用剑鞘把那孝衣扔在一旁,看也不看一眼。
手下看到她这般坚决的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给她披了宽大的斗篷便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那些回来的人站在山上时,陈灿第一眼就瞧见了。
没有姐姐。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也快要冲破胸膛,她抓着身边手下的胳膊,只觉得一阵腿软。
不久后,有前方的消息传来,说七皇子落下个人,回去找人了,上面的这些人都在等七皇子回来。
陈灿有种直觉,落下的那个人一定是姜芜。可姜芜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故意落下,一定是他们回来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她留下来断后了。
萧茕走的那么急,怕是她仍在危急之中。
陈灿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口,坐在身后的台阶上,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带着幕篱的陈灿在想什么,只能看到她挺直的脊背与微微颤抖的双手。
直到山顶上的人群有了骚动,像一尊雕像一般的陈灿蓦然抬起头,“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是不是有消息了?”
她喃喃自语道,脚下终于有了动作,却被手下亲信拦了一下。
“小姐,我去看看。”
他瞧着陈灿的眼睛,头也不回的钻进人群中。
陈灿一口气憋在胸口,脸涨得通红,心也咚咚在跳,心脏的跳动甚至一直涌上了大脑。
她眼前发黑,只好大口大口的喘气。
“打听到了。”
陈灿手下的亲信知道陈灿在替姜芜担心,在人群中打听不到消息后,他只身上了山,身法灵活的穿梭在周边的树林中,找了一棵隐蔽的大树,隐在树后听他们聊天。
但这些人都是只看得到黑气的普通人。
他给陈灿带回来的消息也十分片面,陈灿也只知道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不明黑气的袭击,姜芜为了掩护他们先走,还留在后面与黑气缠斗,萧茕护送这些人回来后,折返去救姜芜了。
陈灿摸着腰间的玉佩,看着眼前的姜芜。
突然她向前一扑,抱住了姜芜。
姜芜手忙脚乱的想推开她,慌忙道。
“我身上有不好的东西,会过给你。”
“没关系,姐姐。”
陈灿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你能活着回来真好。”
姜芜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宽慰她。
“让你担心了,等我整理好手边的事情,就去看你。”
“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走了这么久,瘦的都能摸到骨头了。”
陈灿拿了琉璃娃娃,她知道姜芜的如意铺里还有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走的也十分干脆利落。
姜芜回到如意铺时,不过是与陈灿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铺子里的大部分地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她也挽起袖子,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细细擦着自己平日里坐的椅子。
五个人搭伙,很快便将并不大的如意铺打扫的一尘不染。
与此同时,酒楼也将姜芜先前订的席面送了过来,姜芜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桌子,锁了前门,五人洗了手围坐在桌子旁。
“不好意思,如意铺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委屈大家挤一挤了。”
姜芜举起酒杯,略带了些歉意说道。
她是这个世间的过客,用尽一切力气想融入这个世间,却被这个世间千方百计的排开。
如今坐在这桌上的四个人,让姜芜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被世间厌恶着、排斥着,世间似乎被她锲而不舍的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姜芜就被卡在这个小口子中,窥探着神人妖三界发生的所有故事。
她终于从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亲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