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黑暗里所有的宵小之辈都出来了。
姜芜听着耳边箭矢破开风的声音，她用余光看到，那小士兵的指尖也沾了点点血渍。
这么多想让萧茕死的人吗？
突然有人背后拍了她一下，吓得正在认真思考的姜芜一哆嗦，回头却发现是陈归安。
“你怎么来了？”
姜芜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语气也软了下来。
“出事了。”
陈归安声音有些哑的说道，他坐在姜芜与小士兵的中间，不停的咳着。
姜芜知道，他肺里吸进去的那些爆炸所产生的尘烟还没完全咳出来，现在估计嗓子里都是雪和沙土，每吸一口气就难受的要命。
“你还记得我们当时看到的那个大黑洞吗？那大黑洞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掉下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朝着我们的营地爬来了。”
姜芜心中咯噔一下。
那不但是非自然的力量，更是神的力量，若是那股力量参与了这场战争，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会变成史书上记载的浩劫，到时候别说普通人，就连她这种捉妖师以及萧茕那般的妖王，说不定都会死在这场浩劫之下。
“萧茕怎么说？”
假如这场浩劫真的来临，姜芜至少能保住一条命，陈归安想要保住大部分人，定是先去找了萧茕，而得到了萧茕的指定再来找自己。
“萧大人让我先带着你和军中作战能力弱的人先走，去往他们之前躲雪崩的那个洞窟，那里面有粮食和水，地势高易守难攻，众人齐心协力说不定能保住一条命。”
姜芜想起那个洞穴是她来时住过的，她给那里面放了些鱼，还施法维持住了洞里的温度，使鱼和蔬菜粮食可以正常生长，确实可以作为暂时的避难所。
“你先带着这小孩走，我跟萧茕一起撤。”
姜芜一把将那小士兵塞进陈归安的怀里，同时搭弓射箭，一箭射入萧茕背后举刀之人的胸膛。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走。”
他牵着那小士兵的手，一只手拽住姜芜的衣角，坚定的说道。
“我得跟着萧茕一起，对面的捉妖师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他背后还有蛇鼠之辈，我们谁都可以死，但他不能，他是将，他死了，长安就真的守不住了。”
她拍了拍陈归安的胳膊，卸下自己脖子上的保命符，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滴鲜血落在黄符的纸上，尤为刺目。
“把这个贴在洞口，在我来之前，不管你看到什么，不管他们看到什么，都不要走出洞穴一步。”
姜芜说道，陈归安应了她，在转身时却听到姜芜与他说。
“陈归安。”
“嗯？”
“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假的，已经死了的人是回不来的。”
陈归安愣了愣，想起姜芜与她说过魇变成她师父骗她的事情，他明白了姜芜的意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随后带着那小士兵走了。
能打仗的都与萧茕打仗去了，打不了仗的姜芜都让陈归安带走了，她一个人坐在城墙之上，要盯着两边的举动，脑子里那根弦又被拉的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放松。
可没过多久，姜芜突然发现，对面好像销声匿迹了，她用嘴叼起放在城墙上的小镜子，火速闪身到城墙后面，借着掩体向对面看去。
只见对面的城墙内早已没有了人，就连姜芜先前看到的那支羊头权杖也歪歪扭扭的倒在一旁，姜芜又将小镜子移了移，发现所有的捉妖师都在逃跑，而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一团又一团的黑影。
那黑影长着一副人形的样子，但不同的是，他们有六只触手在地上爬，就像是发育不完全的蜘蛛，他们的脸长在背部，歪七扭八的，有些鼻子在一只眼睛上面，另一只眼睛则在嘴巴的下面，就像是五官被活剥下来再重新组合而成的一样。
糟了。
姜芜背上箭袋就往城墙楼下跑。
城墙下面人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姜芜朝着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看到躲在角落里抱着沙盘的苏长风。
“你怎么不走？”
姜芜快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问他。
“我不走，我要等陈清明。”
他将自己的身体又缩了缩，随后固执的看着姜芜的眼睛说道。
“你是要去前线吧，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前线很危险。”
“我有用，我脑子好，我命硬，只要玉佩在，我就不会死，而且最近我看了许多关于捉妖师的书，我能找到那些怪物的弱点。”
苏长风结结巴巴的说道。
姜芜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身上的神草气息已经迸发出来，随着他情绪的波动，神草气息更盛。
还真有用。
姜芜想着，收下了他递给自己那块代表姓名的玉佩，随后用自己的血给他在脸上画了个看起来极其阴森森的符咒。
“这符咒别擦，擦了你就死了。”
苏长风点点头，跟在姜芜身后，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向前线摸去。
一打开城墙门，眼前的景象让姜芜胃里泛起一阵酸水，漫天的大雪与尘土，遍地都是发黑的鲜血与冻僵的残肢断臂，黑血已经浸透了将士们身上的衣裳，姜芜只能从他们衣服的裁剪上判断是哪一方的人。
天空在姜芜眼里被鲜血染红，无数怨灵在其中盘旋哭嚎和怒吼，有源源不断的黑血从他们的七窍流出，血点漂浮在天上，又落在姜芜的脸颊。
除了血腥味姜芜已经闻不到别的东西了，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正化为天上的英灵，姜芜的灵链越栓越长，已经有些看不到头了。
双方的士兵竟是几乎全军覆没了，偌大的天地只剩下了零星几个还在奋战着的人。
太惨烈了。
这黑暗而又残酷的一切。
她吞下自己带着的药丸，让自己的灵力还能够继续维持着这条灵链。
而不远处，萧茕还在与宇文承宇交手，宇文承宇毕竟是北疆王花费了无数心血和资源培养出来的，竟和萧茕打了个不相上下。
“阿芜，回去。”
萧茕抬起剑，格挡对面而来的大刀，头也不回的喊道。
而苏长风则在遍地的尸体中哭着寻找陈清明，他翻开每一个趴着的尸体，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最后，他终于在几具尸体下找到了被压着的陈清明，苏长风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了陈清明的鼻息下面。
还有气。
他只是被人击打了头部昏了过去，又有上面尸体的遮掩，才逃过一劫。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他跪地向红色的天磕头祈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