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夜已经极深了，姜芜还在不停地写着。
“今日我上山来得晚，只见了北疆王与北疆王妃，还有他们那个膝下的老来子，但让我有些在意的是，虽然这些宫闱之中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但冯楚月却有些不同，她处理问题的手段不太像是宫闱女子的招数，萧茕手下若是有空的人，让他们查一查吧。”
“好。”
姜芜将写好的东西吹干，折成一个小方块放进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挂在姜一的脖子上。
“去吧。”
“姜姑娘多注意安全，主子这些日子被许多事物累身，你若是有危险及时联系小鱼与我，我们会立刻将你带出宫。”
姜芜摇摇头。
“不必了，我还没有任何有关那份名单的线索，现在也只是碰运气，明日我托与我同行之人去查宫里这几年暴毙的贵人，顺便让他将那份名单拓印一份给我，我先瞧瞧看那些安插在北疆的探子们是否还安全。”
“好，辛苦姜姑娘了。”
“对了，小黄最近怎么样了？那日没叫醒它我便偷跑了出来，它定是要发好大的脾气的。”
“还真让姜姑娘说对了，它睡醒后没看到你发了好大的脾气，闹着要跟你上山来，可主子吓唬它说奇行军驻扎的地方离北疆城极远，若是没人带路指不定它就在雪中迷失方向，冻死在雪中了，它这才安静了些许，只是每日天亮都要出去瞎转一会，主子猜它是自己暗戳戳琢磨着怎么来北疆城找你，所以让我过来也问问姜姑娘的意见。”
姜芜想了一会。
“你把小鱼带走，让它来吧，北疆太冷了，水中怕是更冷，池塘时不时就要结冰，小鱼在这也多有不便。更何况，我今日也将这宫里摸了个大概，瞧见许多院子里都养着猫，懒懒的趴在那一动也不动，小黄平日里当猫也当习惯了，它来反而更好。”
姜一应了姜芜的话，扑扇翅膀飞了出去，姜芜站在窗前，瞧着黑漆漆的天空发了许久的呆，这才关好窗户吹了蜡烛躺进床上。
她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浅眠，毕竟离陈归安来也没多久了，她索性将今日在宫里看到的东西走马观花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两个时辰后，正是人困乏的时候，陈归安从后窗翻了出来，贴着墙朝姜芜的屋子方向走去，尽量避免踩到平整的雪。
他轻轻敲了敲窗户，姜芜立马就醒了，陈归安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
“你就站在那里吧，我同你讲。”
姜芜坐在床边的桌子上，没有打开窗户，二人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窗户纸，黑夜中，二人都看不清对方的影子。
“那种术法，除非是被使用者自愿，否则我们什么也看不到，这也就是当时我非要叫冯楚月与我们一同来的原因。”
姜芜轻声说道，陈归安知道，姜芜是愿意帮他了。
“我来北疆，自是有我的事情要做，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找到曲肃，我问完我要的话，剩下的，你想问他什么，问完之后要怎么处置他，我都不做干涉。”
“多谢姜姑娘了，日后有用的上我陈归安的地方，姜姑娘尽管说便是。”
“明日你想办法，把宫里近十年死了的人名单，拓印一份给我。”
“好，知道了。”
陈归安没有问姜芜要这名单做什么，他也不关心这些，对他来讲，没有比探寻一个真相更重要的事情。
姜芜交代完这些事情便没有了回音，陈归安也没有走，弓着身子贴着墙静静的等着。
许久过后，姜芜开口，陈归安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与她白日里说话的语气声音都不同。
“你师父，他...对你好吗？”
陈归安愣了愣，他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瘦小的影子，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子，一把就捉住了那条将要落在他身上的鞭子，陈归安抬头，只瞧见师父嘴边的两撇胡子与编的乱七八糟的辫子。
可惜的是，当年他被拐来时太小了，自己是哪里人住在哪里都说不清楚，他师父只能初步从他含含糊糊的口音里面推断他是从长安来的，具体是长安哪里人也无从知晓，饶是当年他师父想将他送回长安，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决定先将他养着，等他家里人寻来时再将他送回去。
那之后，陈归安有了一个家，虽然师父师母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争执，但在有关他的事情上，夫妻二人一直都是达成一致的，他们对陈归安一直是视若己出的。
许久过后陈归安才知道，师父师母收养他的时候，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师父整日与这些鬼物打交道，最是相信这些轮回因果之事，他们都认为与陈归安的相遇，是早逝的孩子冥冥之中的指引，是另一种方式的陪伴与团圆。
不过陈归安倒也不在乎这些，不管他们夫妇二人把他认为成什么人也好，他只知道，若是没有他师父，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卖去哪个山沟里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了。
“好，师父待我极好的。”
“那你师娘呢？对你也好吗？”
姜芜顿了顿，又接着问道，陈归安有些疑惑，不明白姜芜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师娘对我也好，自从师父意外亡故后，我不敢回去，不敢面对师娘，不敢看师娘那张脸。”
陈归安在姜芜的窗下缩成一团，天上又落了雪，陈归安用手接住落下的雪花，自从家里少了一个人后，他感觉每次下雪的日子都很冷，也很难熬。
因为师娘再也不会支起热热的暖炉等着师父回来，而师父，也再也不会端着几杯街上的散装烈酒笑嘻嘻的朝他嘴里灌。
“你喜欢北疆吗？”
陈归安还沉浸在回忆里时，姜芜突然出声问道。
“我喜不喜欢北疆没那么重要，若是师娘喜欢这里，我就留在这里一直陪着她，若是她不喜欢这里，她喜欢哪里，我就陪她去哪里。”
他苦笑了一声，碎碎念道。
“回去睡吧，他们对你好就好，安心睡吧，我会帮你。”
姜芜的声音幽幽的从窗户的另一侧传来，陈归安的眼眶一下就酸了起来，他压抑住自己的兴奋，连忙对着姜芜连连道谢。
“不必谢我，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之中，你我相遇也是缘分。”
姜芜想起上山时在幻境中看到的喊她乖乖的付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