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茕的营帐里黑漆漆的，但来来往往的将士们都知道，萧茕并没有睡觉，每到这个时间点，他都会熄了灯，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思考上大半宿。
他说，眼睛可能会欺骗你，所以他吹了蜡烛，一动不动的窝在床上，在黑暗中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思考眼前发生的一切。
姜芜刚摸进萧茕的营帐里萧茕就发现了，黑夜里他的听觉前所未有的敏锐，他听到营帐的布料有略微移动的声音。
萧茕屏住呼吸，手摸向枕头下面藏着的一把匕首，他睁着眼睛，看着营帐里摸进一个黑影，那黑影极瘦，萧茕瞧着不像北疆人，但也不像军队里的人。
那黑影蹑手蹑脚的朝着萧茕的床上来了，那黑影刚一摸到萧茕的被子，萧茕便一脚踢在那人的腰间，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将那人死死的压在身下，匕首抵在那人的喉间，再深几寸足以致命。
却不想，那人发出几声娇腻腻的闷哼声，萧茕听着像是姜芜的声音，他赶忙起身，点燃了床头的蜡烛。
映入眼帘的便是姜芜那张灰扑扑的小脸，她皱着眉，萧茕踢那一下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姜芜的腰上被踢出一块青紫。
萧茕赶忙起身，解她身上缠着的腰带。
“干什么？”
姜芜扯着自己的衣服，小声问道。
“给你看看伤，踢疼了吗？”
姜芜乖乖的趴在萧茕营帐的床上，萧茕吹灭了蜡烛，不让外面的人瞧见姜芜的影子，他伸出手，给姜芜慢慢揉那块淤青的痕迹，将淤血一点点的揉散开。
“我待会去给你烧水，你沐浴一下，赶了这么多天累极了吧？”
萧茕手里的药膏凉凉的，疼的姜芜有些生理性的发抖。
“先不说这个，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军中有人要杀你。”
萧茕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日接了个小活，听那里面打牌的人说的。”
“就为这你跑了这么远？那打牌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是真话是谎言我判断不出来吗？”
姜芜翻了个身，萧茕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反应过来，姜芜见过了那么多人，是真是假她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
“都是些什么人？”
姜芜摇摇头。
“不知道，我都没有见过。”
萧茕想了想，大概是朝中人的手笔，可姜芜从没见过朝中的那些人，她也说不上那些人的身份。
“起来躺着吧，我替你洗头发。”
姜芜顺势将下半边身子也翻过来，解了头发，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洒下，萧茕替她一点点解缠着的头发与上面沾着的枯草。
“蜡烛都熄了，你怎么看到的？”
“因为。”
萧茕的手顿了顿，随后在黑夜里轻笑一声。
“我是猫啊。”
他用水淋在姜芜的头发上，一点一点的揉搓着，问她水烫不烫，姜芜轻哼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困意。
这一刻，萧茕突然觉得，姜芜似乎比他更像只猫。
他絮絮叨叨跟她说了许多军中的事情，比如军中的饭远远不如姜芜做的好吃，这北疆的天气太冷，远远不如长安的天气好，他没有一次如此的想念一个地方，也不知他究竟想念的是长安城还是长安城里的人。
“你托我找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北疆人拿走了。”
姜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摸出她从苏长风坟旁找到的羊骨。
“这种以羊骨为媒介的术法，只有在北疆地区流传甚广，其他地方很少有用羊骨施法的习惯。”
“羊骨吗？”
“那东西是什么？”
姜芜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开口问道。
“等你沐浴完后，我叫苏长风来，讲与你听。”
“好。”
萧茕从外面给她提了烧好的热水过来，姜芜知道这是他今日用来洗漱的热水，自己用了他晚上怕是没有热水用了，在他用热水铺满了半个浴桶时，姜芜抓着他的手，说这些热水足够了。
“北疆天冷，你一路风尘仆仆跑了这么远，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我若是用完了这些热水你待会用什么？”
“我用一点便可，你来了的话我可以变回猫，你给我淋半瓢热水就是。”
萧茕嘴上说着，将桶里的水哗啦一下倒进了木桶里。
“我去拿床被子给你，军中纪律森严，这里许多人常年待在军中与人接触甚少，我怕他们瞧见你对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乖乖待在我这里，这段时间便委屈你了。”
姜芜趴在浴桶的边上，伸出湿漉漉的胳膊，抓着萧茕的袖口。
“好呢。”
她开口道，随后又说。
“能不能帮我拿条厚一些的被子，北疆真的太冷了。”
“知道了。”
萧茕打开营帐的帘子，嘱咐姜一守在这里切莫让人进去，姜一点点头，往门口一站，顺手将帘子捂得更紧了些。
萧茕去往贮存着物资的地方，在成堆的棉被里挑挑捡捡才挑出一条相对来说稍微干净一些的，按照军中的物资分配原则，他本是可以分到一条上好的棉被的，可他不怕冷，对这些更没什么讲究，就将这条棉被就搁置了，准备给有需要的人用。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需要它的人了，萧茕拍了拍被子，被子里厚厚的棉花软软的弹了起来，确实比他现在盖的被子暖和许多，萧茕心想，回去一定要问问这是什么棉花，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提高产量，争取让出来打仗的将士人人都有这么暖和的棉被盖。
他抱着被子回营帐的时候，姜芜已经穿好了衣服，陈灿给她带的衣服全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颜色，她正身着一袭粉袄，坐在床上将带来的草药一点点拿出来晾着，像是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一般。
萧茕瞧了瞧她的行李，发现她衣服没带多少，草药却带了一堆。
“冷吗？”
萧茕随手将挂在屏风上的狐裘给姜芜盖在身上。
“不冷，这衣服虽然看着薄，但是里面的棉花可暖和了。”
“小黄呢？你没带它来吗？”
“带他来了，它说去外面找些吃的，吃完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