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接到王枝枝电话那一刻,她正好走出教室,看到坐在长凳上低头回着消息的杨清越。
“喂?”陈见一边往前走,一边接起电话招呼了一声。
“陈见,我五一假期前一天可能到不了。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可能得晚两天才能到。你方便么?”
“啊……”听到王枝枝的描述,陈见忍不住皱眉,“可能不行。我五一后几天要去个地方,票已经买好了,必须去。”
她的答案让对面的女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电话那侧才又传来女生平静之中又夹挟着遗憾的声音:“行。那咱们下次再重新找个机会约?”
杨清越已经看到了往自己走来的陈见。
主动起身,撑起一把太阳伞,挡在陈见头上,沉默而温柔。
“要不……”杨清越没说话,只是和她一起往往前走,陈见偷瞄了他两眼,终是没忍住开口,“我问下杨清越?他如果愿意,你过来找他玩?”
不知自己的自作主张会不会让他不悦,陈见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弱弱地如此提议道。
离她不足一臂的杨清越显然听到了她的话,眉尾一挑,问:“什么?谁?”
“你五一有什么安排吗?”
“没。”杨清越摇头,“快比赛了,最近很忙,留校备赛。”
“啊,这样。嗯,既然如此,就是枝枝,她说有点事,要晚两天才能来。我到时候要外出,没办法陪她,就想问问你……”
陈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清越的表情,见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杨清越神色平淡,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把电话给他吧。”
蓦地,王枝枝突然开口,阻止了陈见艰难的措辞。
杨清越离她很近,自然也听到了王枝枝陡然提高的声音。
他垂眸看了一眼陈见为难的模样,终是主动伸手,说:“给我吧。”
手机靠到他的右耳边,两个人却没有谁先开口。
像是一场对峙,同样骄傲的杨清越和王枝枝没人愿意先低头。
这长久的沉默让陈见心生不安。
她惴惴地拉了一下杨清越的袖口,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也许是想打破这场沉默,也许她只是单纯想告诉杨清越别让王枝枝难堪。
感受到她轻微的力度,杨清越侧头望了一眼她,见她紧张的神色,片刻才收回视线,率先开口:“喂?”
他的声音让两人当时心照不宣的疏离决裂瞬间崩塌。
王枝枝说话的时候已经带有几分哭腔,哽咽的颤音不像她往常肆意而张扬的性格:“杨神仙。”
时隔许久,她终于再一次喊出了这个名称。
没见他,才敢喊出口。
说出口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缠绕她很久很久的愧疚。
关于杨清越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她袖手旁观的愧疚。
杨清越未像从前一样很快又很轻地应她一句嗯。
听筒里只传来他平静的呼吸音。
时间久到王枝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却以她最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回她:“嗯。”
王枝枝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愿在电话里把最沉重的对不起说出口,她只告诉他:“我想见你,可以吗?”
-
杨清越没想过,他还能再见王枝枝。他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竟还能像从前一样,一起坐在咖啡厅,心平气和地喝点什么。
曾经的事情,两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像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横跨在两人面前。
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但现在,他们却只能相顾无言,难以打破沉默。
王枝枝的手指下意识地抠了一下杯身,原以为有陈见在中间做调和,她能够有机会真正地,自然地,给杨清越道个歉,说不定还能再聊点什么。
但现在只剩下她和杨清越单独的两人。
曾经有多无话不说,现在就有多无话可说。
她抿了一口咖啡,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在京北过得怎么样?”
真是一句失败的寒暄。
但她却找不到更好的话题。
“还好。”杨清越似乎很忙,手机提示音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他垂眸扫了两眼,却没有回复消息,只是摁下按钮,熄灭屏幕。
一句之后,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你和陈见怎么认识的?”
冷不丁地,杨清越开了口。
像是随口一问,语气不带多余的情绪。
“她初三的时候经常来看我们年级的红榜。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提到陈见,王枝枝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许些,她自然地接口说道:“她经常站在我们红榜面前发呆,一看就是十多分钟。每天都来,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好奇。”
她还记得陈见站在教室外,抬头仰望红榜的样子。
眉目平淡,眼里却波涛汹涌。
她不知道在这些仰望的每个时刻,陈见在想什么。
但是无疑,这样一个穿着初中部校服的学妹总是跑到高中部,是惹人注目、令人好奇的。
所以某一次晚间,叼着一瓶酸奶,坐在教室后门的王枝枝和陈见搭了话,就这样,两人便认得了。
“什么?”杨清越没想到两人的初识竟是这样,他眉头微蹙,如果是陈见真的经常出现在他们教室门口,为什么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她是来看你的。”王枝枝终于找到了如今两人还能聊起的共同话题,她便也顺着这个口,说了下去,“你每次都是第一,她就站在第一那里一动不动。偶尔会沿着红榜走一圈,最后还是会停在你的照片下面。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她在小声念你每一科的分数。”
当时王枝枝只觉,又是一个杨清越的小迷妹。
很普通,也很古怪。
之所以产生了想要认识她的念头,是因为偶然的一次,她看到了缩在食堂角落的陈见。
怎么说呢?
她至今还为那一幕震撼。
消瘦的陈见就躲在食堂角落,像一个无人关注的流浪狗,狼狈又仓促地哭着,泪水糊得满脸都是,又丑又让人心疼。
偏偏这样无声地痛哭着的她,还在用力地往嘴里塞着饭,一口接一口,使劲咀嚼。
这样一边哭一边吃的陈见,王枝枝都担心她会被噎住。
王枝枝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生。
安静地哭完以后,饭也见底。她只是沉默地抹了一把脸,把餐盘放到收餐处,甚至离开食堂的时候,除了通红的双眼,已经找不到哭过的痕迹。
“所以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先开口问她。我说,小妹妹,你来了将近一个月了,看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