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名字,是两颗支离破碎的心。
从此陈见是肖迟南最好的朋友。
“也正是那天,我才真正地搞懂了她为什么初三的时候想要辍学。”
急诊部不停地有病人送进来。
哭泣声、叫喊声、吵闹声,在这包容人间百态的医院,杨清越终于透过漫长岁月窥见那万分之一个陈见。
“什么?”杨清越哑然,“她成绩那么好,怎么会想要辍学?”
肖迟南挑了挑眼尾,眸光意味不明:“她初中的成绩可算不上好,勉勉强强升个本部高中吧。”
“对了。”肖迟南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他继续说着,“我之所以能知道她有这个想法,还是因为你。”
杨清越只觉自己呼吸一停,他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认识陈见。
“你果然忘了。”肖迟南也没意外,“我和她第一次见你,都是在初三的开学典礼,你作为高中部学生代表发言。”
时至今日,杨清越对此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脑海里只残留着自己站在主席台上,手握话筒,洋洋洒洒地许下豪情壮志的模样。
那时,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多么骄傲,多么意气风发。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说读书的意义是为了选择。有了选择的我们会真正地自由,毕竟我拒绝和我没有,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概念。”
肖迟南记得很清楚,当时一阵风吹过,鼓起了杨清越单薄的校服。少年脸上是尽然的肆意与猖狂,如同一轮明月,皎洁无瑕、高高在上。
“陈见听哭了。”正是那一哭,让肖迟南第一次注意到毫无存在感的班级中等生陈见,“很巧的是,你们班的队伍正好挨着我们旁边。你下台以后,又碰巧站了在她身旁。我不知道你俩是怎么搭上话的,我只听到了她问你的那句话。”
如此详细的描述,唤起了杨清越已经褪色的记忆。
他隐隐约约地想起,曾有一个陌生学妹无比困惑地问过他一个让他觉得哭笑不得的问题。
但那个问题是什么呢?
他已然记不清那句提问,也弄不明自己的答案,更想不起学妹的样貌。
“她问你,所有人读书都是有意义的吗?”肖迟南再一次问出了陈见的问题,“她还说,她觉得无论怎样努力,成绩都不好的人读书毫无意义。”
这样的人,不就是少女时代的陈见。
肖迟南无从得知杨清越最后给了她什么答案。
他只知道,杨清越退回自己队伍的那一瞬,他听到了陈见小声的呢喃。
似疑惑,更似情话。
“为什么偏偏要在下定决心辍学的这一天,遇见风光明媚的你。”
“这样我真的会动摇。”
对于陈见而言无比重要的初见,于杨清越来说,却只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他曾是高高在上的月亮。
只是他的光偶尔怜悯地洒落她头上。
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仰头望月。
不提过去,不问未来。
“她最后没有辍学。”
杨清越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陈见曾经历过什么、幻想过什么、坚持过什么。
他从未注意中学时代平凡而黯淡的陈见。
当他眼里出现她时,她已经成长为光芒万丈的绝世明珠。
“原因有很多。因为她的妈妈,因为她的朋友,还有……因为你。”
肖迟南始终忘不掉坐在初中教室里,那个即使噙着泪,仍然笑着看向他的陈见。她的声音轻得像天边的云,又重得像沉入海底的石,她说:“肖迟南,我要继续读下去,直到我再也无法坚持的那一刻。”
她向来是坚韧的。
成功保送的肖迟南有幸成为了她的见证者。
他看着她在完全听不懂的数学课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记笔记,他看着她在别人呼呼大睡的午间一边涂着风油精一边默默做题,他看着她在无数个拿到低分卷子的瞬间崩溃又重建。
她用尽全力地奔跑。
奇迹却没有光临。
她中考成绩才堪堪擦线,狼狈地进入平行班。
即便是打算辍学的她,也能轻轻松松考到这个成绩。
这段时间的努力对她来说,显得格外可笑。
努力和放弃,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连肖迟南都觉得不忍心,命运何其的不公平。
她再努力又如何,仍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然而,曾经数不清说了多少次“算了”的陈见,这一次却始终没有松口。
她不肯放弃。
“我望天空,只见明月。”直至某一个晚上,肖迟南在和陈见并肩走回宿舍的路上,她突然开口说道,“肖迟南,我爱上了望月。”
肖迟南下意识地抬头,却见漆黑的天空不见任何光影。
“我一定会考到尖子班的。”陈见像是在向他承诺,更像是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哪怕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也想成为和他一样明亮的人。”
从此,肖迟南明了
——陈见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是谁。
那个人是她不愿分享的秘密。
“杨清越,你从来不认识她,她却一直追逐你。”
肖迟南的只言片语勾勒出一个杨清越从不了解的陈见。
一个不够漂亮的陈见。
一个不够聪明的陈见。
一个……
他从来没有留意过的陈见。
歪着头的肖迟南,眼睛微眯,一字一句:“杨清越,陈见喜欢了你很多年。”
所以听到她和杨清越冷战时,肖迟南不相信。
对于杨清越,陈见根本舍不得。
“所以那次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们真的在冷战,我怀疑是她家里出事了,跟你没关系。”
肖迟南的句句与陈见那日匆忙的解释交相辉映。
她说与他无关。
也许不是赌气。
也许就是真话。
交代完种种的肖迟南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很想知道陈见怎么了。
但是她总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他以为杨清越可以找到答案。
但显然这一切已经太晚。
“陈陈!”
病床旁蓦地传来刘欣妍惊喜的声音,“你终于醒了陈陈,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哭天喊地……”
刘欣妍的大嗓门一下抓住了肖迟南的耳朵。
他眼睛一亮,抬步准备往病床走去,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清越扯住右手。
杨清越红着眼望向他,拉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他轻声问道:“肖迟南,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原谅我最后一个问题。”
“你喜欢陈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