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装着事,谈知义连整觉也没睡成,一整晚处于浅眠状态,清晨便醒来,发现一旁的温香软玉有时也是挺没心没肺的,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跟谁冷战,也不能跟林初冷战,她的持久力超乎想象。
早晨的餐桌上,谈知义决定为吃火锅那次的不愉快向林初道歉。
“林初。”谈知义声线低哑地喊她名字,看见她抬眸,一声不吭用眼神询问他,他便接着说:“在为我上次乱发脾气感到生气,是不是。”
林初没料到他会提这个,眼神里透出不解。
落在谈知义眼里,成了另外一种解读,他太常发脾气了,她连他指的具体哪一次都显得不甚确定。
“火锅店那次。”谈知义直指要害。
林初哦了一声,说:“不要紧。我后来想的是,你并不是针对我说那些话,你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不好的过往才会那样。”
谈知义并不接受她的善解人意,她很会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许表面是原谅了,实际并没有。
谈知义郑重其事:“我为我经历过不好的过往迁怒到了你和你的小学同学感到抱歉。”
林初压力山大,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的道什么歉,而且是眼神和口吻都极具诚恳与严肃的道歉。
反正之前是没有过的,林初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张了张嘴,只回:“没关系。”
她心不在焉吃完早餐,见谈知义兴致缺缺,总预感这次的度假不会以愉快收尾。
气氛不对,冷到冰点。
出发前,谈知义见她将那本《花的姿态》装入包中,预感这次的度假大部分时间会在两人的沉默中度过,多此一举说道:“除了书,什么都不用带。”
谈知义有些悲观地想,书是她的精神世界,他到不了也给不了。
能给的身外之物,从未入过她的眼。
这次没有让阿克开车,谈知义开车,林初就坐在副驾驶上。
听着歌,一路往东的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一处半山腰的度假区。
说是度假区,如入无人之境,林初看见了一幢一幢的独立别墅,看见了高尔夫球场,看见了动物园和植物园。
但除了工作人员以外,林初没见到过哪怕一个游客。
她降下车窗,好奇不已:“这是没开业还是被你包场了?”
话一出口,才惊觉,这竟是他们两个多小时以来在车上说的第一句话。
谈知义答:“最东边还有一部分没有建成。”
林初问:“要建什么呀?”
“原计划是海洋公园。”
林初敏感地捕捉到了重点:“那么现在呢?”
“不知道。”
“那我俩怎么能进来的,不会是擅自闯入吧?”林初提高警剔,这么啼笑皆非的事,不保证谈知义做不出来,他从来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
“我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哦。”
车子将近行驶了十来分钟,才到达他们所要入住的那幢小楼,像一座掩在热带雨林里深处的玻璃建筑,前后左右被绿植鲜花环绕,美得像仙境。
住在其中,像住在丛林,有种跟大自然浑然一体的体验感,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原始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初下了车,觉得这里的风都比其他地方更自由。
他们入住前,专属管家已经静候着站在门口欢迎,只替他们做了简短的介绍。
入住的这两天总共有二十余人提供服务,这二十余人对谈知义和林初提出的要求有求必应。
林初收回原始的气息,全是金钱的力量。
谈知义似乎对此见惯不怪,直接交待管家,一个半小时后他们要在客厅用餐。
用完餐,林初没什么目标,度假区大得必须得借助交通工具才可四处参观。
林初跟谈知义说,她想在这里骑行。
“不过,真的一个游客都没有?我莫名觉得荒芜。”那么绝美的风光,没有了人的点缀,白天还不够明显,到了夜里,多少会觉得恐怖凄凉吧。
如是想想,便觉得惨得慌。
她甚至不敢一个人骑行,待会儿万一迷路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她不就成了无人度假区的孤魂野鬼……
“我对这句话的翻译是,想我陪你一起。”
一整个上午,谈知义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
林初见气氛有所缓和,并不想在这样难得独处的时光扫兴,轻点了点脑袋,眼里微微笑,笑起来唇边的小梨涡荡漾,甜得要命。
他们一人一辆山地车,穿梭过一路的良辰美景,路过一座网球场,谈知义问林初,会不会打网球。
林初说没学过,但可以学一下。
她学起来像模像样,上手很快,唯一的缺点是,上肢力量不够,做为对手是男人,她击出的球显然过于轻飘了些。
不过影响不大,两个人都有锻炼到,只是于谈知义而言,运动量不太够。
主次他分得很清,哪天不可以运动,他来这儿又不是为了打球。
并且有一点他是掌握到了经验的,要想讨得林初的欢心,有时容易,有时困难,要用对方式方法,事半功倍。
谈知义见林初大汗淋漓,问她是在这儿冲澡还是原路返回。
林初说要回去泡个澡。
浴室有个大浴缸,精油花瓣一应俱全,恒温水,管家还准备了饮品和甜食。
浴室正对着一座矮矮的山丘,望过去,那里鲜花遍野,生机勃勃。
林初沐浴前看了眼时间,对谈知义说,到七点她出去吃晚餐。
谈知义好像被无言告知了一个事实,七点前不要打扰她。
他有些吃味,用完人一脚蹬的臭毛病一点没改。
林初先是淋浴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洗净了头发,然后随意用发绳绑在头顶。
走出淋浴间,她一脚跨进了偌大的浴缸,周身被柔滑的泡泡和花瓣给填充严实了,形容不出的满足。
打球之后的疲累,土崩瓦解的酸胀肌肉,正在一点一滴满血复活中。
她喟叹了一声,舒展着双腿和胳膊,以一种完全放松的姿态,透过玻璃窗目视远方。
须臾过后,她清润的双眸泛光,不是被热气氤氲湿润的,而是望着山峦和树林,大雁和山雀,想到从此今后只是孤单一人面对这个世界。
她的父亲,埋葬在山的另一头。
一年多过去,想起老林,她依旧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