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开奇还能坐在那,一旁看好戏的孙军瞠目结舌。
他喝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你从哪里逃出来的?
你说的教授是谁?
新四军里的太保是什么意思?啊!!!”
我靠!
想着跪舔郑开奇,想不到旁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审讯,竟然听到了如此劲爆的内容。
他看向郑开奇,希望能从面容中看出来点什么。
郑开奇正坐在那冷笑。
“编,接着编。”
他偏头看向孙军,“知道他是谁的人么?”
孙军正好奇呢,“谁?”
“特工总部搬迁后的行动队大队长。”郑开齐笑呵呵道,“特高课德川副课长的红人啊。”
别说孙军愣在那,润土也愣愣不敢相信。
“他,他怎么会是这里的人?不是啊!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想害您?”
润土眼泪鼻涕一起流,“郑科长,您相信我。我没有骗您。他是要害您的。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啊。”
“言语不通,逻辑不通。真是无趣。”
郑开齐再不停留,起身往外走。
孙军叮嘱好了谁都不要审他,先押起来,紧跟在郑开奇后面。
郑开奇骂道:“这该死的东西,幸亏有你在,不然这屎盆子指不定扣谁头上。”
孙军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
“电话在哪?”
“我办公室有。”
“带路。”
审讯室是阴冷的,整个大牢的风格都是冷酷逼仄。
这等酷热天气,郑开齐推开办公室的门都感到阴凉。
他先打了电话到了秘书处。
一个女秘书惊讶道:“郑科长您没去街上去。”
“谁爱去谁去。我问你,主任在不在?给我转进去,我有事。”郑开齐气急败坏。
“主任他们都出去了——”
对方还没说完,郑开齐就挂了电话。
当着孙军的面,又给几个干部打电话,都不在。
拨着不同的号码,郑开奇的念头在不断飞转。
润土是什么意思?
教授是什么意思?
是拿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来哄骗自己么?
新四军里真的有十三太保在潜伏?
而且近期要出来会面?
这次会面跟阿部规秀的到来有没有关系?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教授为何让润土找自己说此事?
在郑开奇看来,润土绝对不可能从教授那偷听消息然后从容离开。
一点可能都没有。
大牢里说的话,要么是教授指使,要么,是教授故意杀了他女人,故意让他听到的。
那么,教授故意让润土传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希望自己如何做?他猜测自己怎么做?
郑开奇能做的,就是第一时间离开现场,离开话题的继续延伸。
并利用孙军开始打电话,让他证明,自己第一时间联系各种人物,结果都不在。
一个也不在。
都去迎接阿部了。这位军部之花。
叮嘱孙军不要乱嚼舌根,“毕竟关系着未来的大队长。我去汇报去,看看如何处置他。”
孙军自然没意见,他回去后,更是把刚才刑讯的两人叫过来,叮嘱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私自提审。
“怪不得身份高如他也得回避这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说的真假,都不是能随便说的。往轻里说,他泄露了重要情报。
往重里说,他的行为本身就值得推敲。
是想陷害郑开奇?”
孙军之前是国民党军统的讲武堂教官,又是在西郊监狱,与布谷鸟交接的重要人员,能力和眼光毋庸置疑。
一直没有混到核心层,是没有足够表现的机会。
他敏锐的意识到,那位所谓的“教授”,未来的行动队的头头,身份很不一般。
还没进入特工总部,就能知道如此高规格的机密!
所谓的“太保”,是德国十三太保的意思么?
那可是高级别的特务别称!
“看来进入特工总部,我要换一种思维模式。”
孙军把自己埋在办公室,准备写一份报告。
“不写好报告,万一出了事情,那就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郑开奇回到办公室,签了几个字,旁若无人拿起电话,打出去了电话。
茶店的生意不错。
春茶固然好,但大部分人只喝得起初夏的好茶。
齐多娣很忙。
电话蓦然响起。
他以为是哪个订茶的,结果对方一直没有说话。
齐多娣缓缓攥紧了电话。
这是他与郑开奇最新的紧急联络方式。
也就是说,出事了。
郑开奇有紧要的事情要跟他立即联系。
他们才刚刚见过面。
码头那边被黑犬破坏了一番后,日本人还在尽力遮掩,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动静。
难道是军统孟不凡那边已经鉴别出来细菌的种类?准备大肆报道?
不,没那么重要。
他挂掉电话,让伙计看店,自己紧急离开,在约定好的地点见到了刚到的郑开奇。
“什么事情?那么要紧?”
郑开奇严肃说道:“润土又来找我了。”
“又是教授的阴谋?”
“那些不重要。我问你,最近新四军总部有什么动静?”
齐多娣在郑开奇面前没什么隐瞒的,“下个周,也就是后天,新四军会来一个师长,跟老董和我见面。商讨一下根据地物资的转运问题。
今年开春,鬼子的扫荡破坏了很多,物资转运成了难题。”
“师长自己来?”
“不会吧,副官和警卫队员肯定也得有。”
“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风声?”齐多娣疑惑道,“你不是最喜欢藏起来么?这种事你都懒得参与的。”
“不,是润土带来的。他说,他听见教授跟十三太保中另一个画师说,这几天新四军要出来一批人,潜伏在其内的太保也会趁机出来,带着情报跟他见面。”
齐多娣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的假的?”
“我希望是假的。不过,我这一路在想,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确有其事。”
“教授如果想迷惑我,或者试探着,不拿点真材实料,是绝对没用的。
他知道的。”
齐多娣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互相打明牌了,但就是抓不到你的证据。”
郑开奇摇头道:“这不是好事情。他有太多的操作空间,而我没有失败的机会。
跟那边确认一下随行名单是不是确定,可以的话,把名单要来。以我们得渠道筛查一下。”
“我得抓紧时间回去,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齐多娣更急,他紧急去了租界,见到了曼妮。
他第一次直接站到了曼妮面前,对上了暗号后,那小姑娘愣了会,“你不是,住在我隔壁的,洋行的——”
“现在情况有些紧急。当然,下午后我就不会在你隔壁。我是齐多娣,就是你们说的老齐。”
曼妮很明显很兴奋的接过了任务。
几乎算是明码呼叫,跟对方询问。
很快,新四军军部就收到了这份电报,并很快做出分析。上报后,列出了名单。
明码呼叫,意味着上海地下党的态度。几乎就是非要不可。
“可能地方很谨慎吧,把名单交给他们。”
这一次的规模很高。彼时新四军的整体实力并不是很强,只有两个师。并且因为日本的强势扫荡,以及国民党的刻意掣肘,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这次也是想在上海谋求更大的地下空间。
除了师长外,警卫两名,熟识上海地形的两位特情人员。
齐多娣拿到名单并且确认不会更改后,要求把两位警卫和特情人员的信息全都要来。
当然,电报中无法过多涉及,只是给了四人的姓名和信息。
这就够了。
齐多娣拿着名单,给曼妮下了又一道命令。
曼妮愣了:“您确定么?”
齐多娣说道:“按我说的来吧。这不是建议,希望军部尊重我们的决定。在上海,还是听我们得比较好。”
等曼妮发完不需要回复的电报,齐多娣已经安排人给她换了新的位置。
租界虽然是谍报中心,整天谍报满天飞,谨慎点总是好的。
日本人正面战场不断推进,对租界的压迫也越来越强。
李默在码头做的那些事情,齐多娣等做了充足的回忆讨论后,觉得不会造成细菌外泄的可能。毕竟还在培养阶段,不具备正式的传播感染杀伤。
但是,齐多娣还是习惯性的骂了他一顿。
此时,就是戴罪立功的他给曼妮换了新住址,曼妮还有空问道:“这次差一点的明码呼叫,是跟他有关系么?”
他?
李默点点头,“有点。不要过多询问,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他也有本职工作,新四军那边给出的四个名单,都是上海本地人,这比较不被怀疑。
因为不知道具体是谁有问题,所以无法质问军部那边,多问都容易被可能得奸细警觉,只能从这边开始。
还好,这边地下工作开展的不错,整个上海这几年的人事变动,都在杜如萍的掌控之下。
这位前军统情报小组成员,在陷入南郊警署安逸又重复的户籍警的工作后,表现良好。
在郑开奇替小关拿到了南郊警署这四大警署之一的署长宝座后,小关趁机也进行了警署的大换血。
很多有二心的都下放到了下级警署,也提拔了不少忠心的。
比如西门晓峰,当然也包括郑开奇提了一嘴的杜如萍。
她现在是南郊警署的户籍科科长,有权利部分借调整个上海的户籍档案。
而且,像户籍科这种非要害部门,日本人不会监听。
所以李默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提要求的电话,杜如萍从起初的震惊,现在已经非常熟稔。
这就是郑开奇让她来南郊警署的目的。
拿到了四个人的姓名和原始住址后,杜如萍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从浩瀚的户籍资料里,找到了四个人的真正身份和确切的资料。
很快这些资料就到了齐多娣手里。
他需要通过原始资料和情报,才能慢慢调查。还有两天时间。
此时,正在写报告的孙军,突然听到了办公室的敲门声。
他有些恼怒,军统是个重重束缚,各种规章制度的严苛部门,他身为教官,自然更是秉持着各种要求。他御下严格的很。
他要求,不要有任何人的干扰,竟然还是有人来敲门。
他压住了怒火,轻声道:“有事么?”
下属熟知他的秉性,声音越轻代表他越生气,不过他没办法,那边确实有不得了的情报要上报。
孙军,已经从看守所所长,变成了总部直属的审讯室主任。
“主任,那个人一直在大喊大叫,要见郑科长。”
孙军皱眉,“那就让他闭嘴。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教吗?”
“是,是,不过主任,我们教育过他了,他还是在那喊,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孙军有些烦躁,就是担心他说的是真的。
“而且,他说,今天下午就会发生一件事情证明他说的一切。”
孙军猛抬头,“什么事?”
“说郑科长的女人,会被绑架。”
孙军皱起了眉头。
这事不能拖,不管是不是真的,总得跟郑开奇交接一下。
翻了会电话本,找到了总务科办公室电话,打了过去,半天没人接。
狱警在旁欲言又止,孙军没好气道:“说。”
“主任,现在是下班时间,总务科又是标准的到点下班,所以,办公室现在没人。”
孙军起身,“你们也下班吧。”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南郊菜馆,或许还能赶上一顿饭。
可惜,他去晚了。
郑开奇有个习惯,只要在外面过夜,他第二天就会很早回来。
跟白冰温存温存,跟顾嫂斗斗嘴,顺便损损顾东来。
只要他彻夜未归,白冰第二天几乎就不会出门,顾嫂也会早早准备他的饭菜。
所以等孙军到来,顾嫂已经开始刷碗了。
郑开奇正逗着小囡囡在那玩耍。
“幺,孙哥来了,稀客啊。”郑开奇把孩子抱给白冰,招呼孙军落座,“吃了么?让嫂子给你做碗疙瘩汤,我跟你说,那味道,绝了。”
孙军呵呵摆手,“吃过了,吃过了。”
两人聊了一会客套话,郑开齐敏锐的发现,孙军几次看向白冰。
知道肯定是有事,招呼他去外面,分了根烟,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