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然垂眸,平静地看着她。
南希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咬了咬下唇,带点委屈, “裴意然,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骗我。现在告诉我,你明天会去办理离婚手续吗?”
这种情景,这种感觉,都似曾相识。
曾经有人在他失眠孤独的时候,彻夜陪伴着他,安慰他。
那种得之不易的温暖感觉让他战栗。
裴意然轻声说道,“已经与她约好了。”
南希高兴地扯着他的衣袖,“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我还一直害怕。不过,我就知道,你会克服心理障碍的。”
裴意然凝视她一会儿,转身又要迈步。
南希紧接着问道,“那我明天陪你去吧。”
裴意然微不可察蹙了一下眉头,“这样不太好吧。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南希说道,“她用卑鄙手段骗取这段婚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才是受害者。”
裴意然眸光微凝,不置可否。
南希又说道,“为了你,我不怕。我就是怕她会伤害你,说不定今晚她又想出什么诡计,明天又来迷惑你。我是心理医生,有我在,她不敢明目张胆。”
裴意然垂眸,沉吟片刻,“也好。”
周一早晨,童司韶8点10分左右出门,按她的预估8点50分就会到达民政局。
民政局9点开门,她还有10分钟的时间再做一次心理建设。
但她遇到了麻烦。
许叔刚把车子开出大门,就被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一堆人堵住了。
这群业主也不知从哪里探听来的消息,知道了童司韶的住址,从昨晚半夜起就埋伏在她公寓四周,一见到她的车子,哗啦一声,迅速围拢过来,把车子围得水泄不通。
外围那一圈人,拉起横幅,喊着口号,要求童司韶下车,给他们一个说法。
许叔见势不对,连忙检查车窗和车门,一边与刘伯联系,请求派遣增援。
童司韶看向窗外,那些人虽然吵吵闹闹,群情激昂,但倒也保持着基本秩序,像一场 有组织的活动。
她拿出电话报警,并通知童氏保全前来救援。
有人在窗外不停敲打着窗子,许叔打开副驾坐垫,在童司韶惊诧的目光中,拿出一件崭新的防弹衣,转身递到后排给她。
“童总,有备无患。”
童司韶莫名觉得搞笑,伸手接过,“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
童司韶顺手把防弹衣放在邻座上。
“童总,穿上吧,他们越闹越凶了,警察不一定及时赶来。”
童司韶打电话给物业经理,物业经理已经收到值班保全的消息,正在赶来的路上。
童司韶的车子被堵在大门口,等于将大门口堵死了,影响小区住户的生活。
物业经理接童司韶的意思,让值班保全上前与那群人交涉,把童司韶的电话告诉维权的业主,让他们选一个人与童司韶联系。
童司韶告诉打电话进来的人,只要警察一到,她就会下车与他们交流。
等警察的期间,童司韶给裴意然发了个微信留言,“临时有事,可能要延期。”
对方几乎秒回,“你耍我?”
“我被维权的业主拦在道上,半个小时以后,你关注一下小道消息。”
“这种事交给警察和安保部门处理,一个小时足够了,我没时间再拖了。”
“尽量!”
十五分钟后,警笛一路鸣过来,碰到这种事,上头不敢大意,除了警察,还借了一队武警。
他们与维权的业主交涉一番,业主们安静下来,推出一个为首的,与童司韶交流。
那人,穿着一身蓝色水磨牛仔服,一如既往地简单清爽,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她有一张情感丰富,但棱角分明的面孔,双目注视某人时,给人审视的感觉。
她原本一直站在人群里,大家激动万分的时候,她却不言不语,冷眼旁观着。
看到有人闹得要过界了,她会在背后提醒他们。
此刻,被人推了出来,她亦不慌不忙,步履坚定地走过来。
童司韶打开车门下车,主动伸手过去,“你好,我是童氏cEo童司韶。”
对方言简意赅地说道,“你好,我叫李春晓,烂尾楼春景苑2栋203业主。”
曾经相依为命生活过五年的人,终于以这种方式相见了。
浮生若梦,不堪回首。
当初童司韶怎么也没料到,会以那种方法与李春晓决裂。
现在她也怎么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与李春晓重逢。
她们终于面对面了。
李春晓表情平静,目光沉凝,“我们这次来不是来闹事的,我们只是想讨个说法,你们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复工?可以把承诺过的房子交付我们手上?”
仿佛经历过涅磐重生,李春晓一扫生病时的颓废沮丧,重新焕发出生命力。
童丽颖手上留下的烂尾楼太多,童司韶需要核实资料。
“稍等!”她让莉莉马上将资料传到她的手机上,快速翻阅一番。
第一批业主购买的时间大约在三年前,与童司韶返回A城的时间差不多。
也与李春晓第一次来A城找她的时间差不多,李春晓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动了买房之心。
春景苑在建面积只有10%,童司韶手头资金有限,就算全部投到这片烂尾楼里,也无济于事。
资金缺口太大,她只能先救那些在建面积超过70%的工程。
李春晓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你们不打算对这片烂尾楼负责了吗?”
她来之前做过详细调查,知道他们肯定先救那些快要竣工的项目,在建面积越大,越有希望盘活。像他们这样的业主,只能被放弃。
有些业主情绪又被调动起来,“当初你们怎么承诺我们的?吸了我们的血汗钱,让我们无家可归,你是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了吗?”
童司韶看着李春晓,她是为了她才在A城买房子的,现在却利用这一点打压她。
命运多舛,让人无奈。
她开口,“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上报董事会,到时候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李春晓不松口,“多久?”
“七天之内。”
李春晓又问道,“那我怎么联系你?”
童司韶之前把她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童司韶拿出手机,将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李春晓没有答腔,只是看着她。
她当初见她从火车站走出来,身材瘦弱,两手空空,但眼神平静,神采奕奕。
她就知道,这个女孩是个干大事的。
后来她果然闷声不响干起了大事。
经过诸多磨难的洗礼,她越发举重若轻,从容自如了。
只是如今的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个小女孩那样,用充满信任眼光看着她。
再也不会与她背靠背,讨论美男与美男之间的区别了。
李春晓眼眶发酸,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强持镇定,转过身子,冲着人群走过去,把她们商量的结果复述一遍,并劝他们耐心等待,不要干过激的事,否则会失去谈判的优势。
这些业主大多通情达理,也不想知法犯法。
大部分人随李春晓一起散去了。
小部分人还不肯离去,三三两两站在远处讨论。
童司韶车子开出去的时候,那一双双充满愤怒,无奈,恳请,也怀着希望的眼光,在她面前一一闪过。
那种沉重的希望,让她无法负荷。
适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既然处理好了,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