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从景仁宫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向自己跑了过来。而这个方向,基本上就是养心殿的方向。再仔细一看,不是浣碧却又是谁。甄嬛不由得和眉庄陵容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浣碧远远地看到了甄嬛的身影,脚下的动作更是加快了几分,没多久就来到了甄嬛的面前。
她站在甄嬛的面前,来不及行礼,直接就开口道:“小主!不好了,皇帝好像发现我了!”
此话一出,甄嬛三人都是瞬间眼睛睁大。甄嬛赶紧将浣碧拉到一旁,再用神识确定了周围没有人,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用了隐身符吗,怎么还会被皇帝发现?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浣碧咬了咬嘴唇,还是将事情都说了出来:“我在养心殿按小主的吩咐,观察皇上的动向。我觉得在养心殿外,总还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于是就进了养心殿里。进了养心殿后,皇上果然召见了夏刈,要夏刈去检查王府的布置。”
“我将他们的事都偷听了个全,就在夏刈要离开的时候,我就想也跟着夏刈离开。谁知,我走到皇上身边的时候,皇上一不小心将一杯茶水打翻,那茶杯差点就落在我身上。我怕暴露,退了几步,又跳起来准备挂在梁上。”
“只是,那茶水还是碰到了我鞋子,皇上便上前来仔细查看。我在皇上的头顶,看着皇帝的样子,我就觉得,皇帝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好在这个时候,苏公公进来,我才趁机逃了出来。”
听到浣碧的解释,甄嬛的心中反倒是放下了心来:“只是如此,倒还不要紧。皇上既然懂阵法,那知道修士会隐身,也不算是奇怪。只是皇上只知道有人隐身进了养心殿,却不会知道是谁进了养心殿。”
眉庄却是叹了口气:“浣碧倒是不必担心被发现的问题。皇上就是再厉害,也不会知道是浣碧进了养心殿。我如今担心的,倒是苏培盛。皇上一向疑心,这个时候苏培盛进了养心殿,皇上难保不会怀疑苏培盛。”
陵容眉头一跳:“姐姐这话的意思,苏培盛不是无意放走浣碧的?难道说,姐姐成功劝说了苏培盛,现在苏培盛也算是我们的人了?”
眉庄没有开口说话,甄嬛倒是先开了口:“从苏培盛进入养心殿开始,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下好了决心,跟着我们了。皇帝见夏刈,绝对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养心殿的,即便是苏培盛也是一样的。”
“苏培盛是人老成精了,对皇帝的脾气知道的一清二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进养心殿。但是苏培盛这个时候进了养心殿,就说明他已经知道养心殿里有浣碧在了。而浣碧的隐身符,在凡人的眼中,是绝对看不出破绽的。”
“所以,苏培盛要么知道我们的计划,要么就是引气入体,成为了修士,看得到浣碧。而浣碧进养心殿,也是一时兴起的,若苏培盛没有引气入体,是绝对不知道浣碧在里面的。所以,苏培盛是引气入体了的,也就是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眉庄笑了笑:“你倒是聪明,我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就被你全猜中了。我本来打算等会儿就告诉你,苏培盛昨日引气入体成功的消息的。只是,还没等到我说出来,你就已经从这几句话里猜了出来。”
陵容也是点了点头,开始分析了起来:“眉姐姐担心苏公公倒是也能理解,不过依妹妹看来,苏公公暂时倒是也没有危险。本来这件事也处于模棱两可的地步,苏公公进养心殿,既可以是担心皇帝,也可能是和浣碧一伙。”
“苏培盛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是了解皇帝的。若是苏培盛没有半分把握,自然也不会贸然进入养心殿。皇帝念在苏培盛跟了他这么久的情分上,大概也不会处置苏培盛。不过这怀疑的心思到底是种下了,只怕以后疑心会更重了。”
甄嬛也是赞同陵容的说法,接着陵容的话继续说了起来:“陵容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苏培盛再怎么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做事不会没有分寸的。皇帝的疑心,只会让苏培盛更加寒心,加速与皇帝的对立。”
就像上一世,皇帝亲自将槿汐赐婚给苏培盛,让苏培盛成为自己手中最大的钉子。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任然相信苏培盛,没有因为苏培盛和贵妃的婢女对食,就觉得苏培盛不可信。
虽然后来怀疑她的时候,苏培盛受了牵连,很多大事都不让苏培盛参与了。但是出于面子等众多考量,皇帝从来没有放弃过苏培盛,一直让苏培盛服侍在侧。所以,这一世就算是再怎么怀疑苏培盛,苏培盛暂时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甄嬛又继续道:“如今,我更担心的,还是皇帝对王府的侦查。他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对王府的事,就会更加上心。若是拖到年后,只怕皇上趁着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要去王府看看,或者趁着清明去王府祭奠亡妻。”
“若是如此,咱们要对王府的阵法动手,只怕就更难了。有王府吸取气运的阵法在,又有龙气护体,咱们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没法对皇帝动手了。所以,我打算早点下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眉庄和陵容两人都是低头思考了片刻,才又抬起头。陵容首先开口赞同了:“这件事姐姐说的对。如今皇帝已经有所怀疑了,咱们动手宜早不宜迟。一旦皇帝开始布局反击,咱们的胜算还得下降。”
想比起陵容的激进,眉庄倒是更加沉稳些:“这件事我自然也是赞同的。只是,尽管动手要早,但是咱们还得谋划一二,不能一头雾水,走一步算一步。特别是现在后宫里的人,还没有全部都是我们的人,一旦对皇帝下手,只怕万一走漏了风声……”
甄嬛也眯起了眼睛:“眉庄所说不错,咱们的确是需要好好谋划一二,最起码,皇帝手里的东西要拿到了。否则,咱们贸然闯进王府的阵法,只怕会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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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中。
苏培盛带着一盒子东西来了延禧宫里,一照面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散步的安陵容。此刻,安陵容的腹中胎儿已经有了六个月了,而安陵容的肚子也是高高隆起,即便是宽松的旗装也挡不住安陵容的孕像了。
只是,虽然安陵容的肚子看上去又大又圆,有些吓人,但是安陵容却是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有被害喜的症状。若是不看安陵容的肚子,只怕是会以为安陵容根本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虽然安陵容今年也不过刚十七。
苏培盛一进门,就远远地看到了在散步的安陵容,赶紧快跑两步,行了一礼:“奴才苏培盛,见过瑢常在,瑢常在万安!”
陵容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苏培盛也没有停留多久,便起了身。此时,眉庄却由从安陵容的住处出来,身后跟着采月一人。
苏培盛也见到了出来的眉庄,又连忙躬身道:“哦,沈贵人也在啊,奴才给沈贵人请安。”
眉庄微微点头,笑着问道:“苏公公平日里忙着伺候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延禧宫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要苏公公转达?”
苏公公连忙一笑,连忙将一盒子递到安陵容的面前:“瑢小主,奴才是奉了皇上的命,特地来给小主送一盒珍珠的。这盒子珍珠都是上好的西珠,虽不比东珠贵重,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佳品。”
“这东珠向来都是供给皇后娘娘的,等闲妃嫔都用不得。这西珠比东珠差些,却也不是后宫里人人都能用得起的。皇上也是偶然得了这么一盒子上好的西珠,特地给小主送来,可见皇上疼爱小主之心啊!”
陵容将那盒子珍珠打开,看着里面满满一盒子的珍珠,个个都圆润饱满,个头也不小。虽然的确比东珠略差一筹,但是也能看得出,这挑珍珠的人,也是用了心的。至少看上去是不逊于一般的珍珠。
陵容笑着将盒子又关了起来,转身递给一旁的宝鹃:“多谢公公。这盒子西珠,的确是不错,我很喜欢。还请公公替我谢过皇上。如此,有劳公公了。”
苏培盛也是笑了笑:“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小主过奖了。”
看着眼前两人,眉庄又突然开口问道:“苏公公,今日新晋的祺常在是不是该到可以侍寝的日子了?”
苏培盛像是听到眉庄的问话,有些愣了愣,很快又回过神来,回道:“小主算得不错,今日的确是祺常在可以侍寝的日子了。小主也知道,新晋妃嫔首次侍寝,都是要在养心殿的,是要敬事房的人,将人抬了去的。”
眉庄和陵容对视了一眼,又转头对着苏培盛道:“多谢苏公公了。苏公公下次进养心殿的时候,可得看准了皇上的脸色了。”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在场几人却都是立刻懂了。苏培盛低了低眼眸,回道:“多谢小主关心。只是奴才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最是清楚皇上的脾气。什么时候该进养心殿,奴才清楚地很。不过,还是要多谢小主关心了。”
眉庄也是笑道:“苏公公是聪明人,我也不多说了。”
苏培盛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退下了。眉庄带着陵容回了陵容的寝殿。
“今夜是祺常在可以侍寝的日子,以皇上的性子,只怕今晚必定会宠幸祺常在了。”陵容看着眉庄,开口道:“正好,咱们的计划虽然定下了,却还需要时间完善一下。今夜趁着皇上侍寝的时候,正是好好谋划的时候。”
眉庄也点点头:“一切都还仓促,一时还不能筹集所有力量。如今只怕到时候事发,皇后、祺常在和太后那边发难。一旦她们一个跑出去,将事情传出去,前朝只怕会引起动荡了。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啊。”
陵容也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如今,我劝服的太监宫女也不少了。其实几个修仙的妃嫔那里,咱们是不担心的。毕竟到时候事情一旦开始,她们宫里的宫女太监必然也跑不出去的。”
“我担心的,还是那些侍卫。若是有一个看管不严的,跑出去了妃嫔或者宫女就不好了。我劝服的侍卫虽然不少,可是总不能保证所有人当夜都当值啊。况且我们何时动手,也未可知呢。”
眉庄也脸色凝重:“这件事还得年羹尧出马才是。只是如今年羹尧护送公主去准噶尔和亲,一时半会儿倒也回不来。若是年羹尧在,有年羹尧的军队,不怕宫里有人会跑出去给前朝送信了。”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几日后,在宫巷中。
皇帝从太后处回来,远远地却听到一阵萧声,那萧声吹得是一首杏花天影。杏花天影,本是一首清丽悠婉的词曲,其中既有对山河破碎的惆怅,也有深闺的思绪。只是,此刻用萧吹奏,曲中的愁意减少了几分,却更有几分回雪吹风之爽朗。
他只觉得许久没有听过如此动听的萧声,一时不由得神往,脚步也不由得朝着那萧声的方向去了。
没有多久,他便远远地在倚梅园中看到了一人。那人只有一个背影,却穿了一身红色披风,手中捧着一支萧管在吹奏。一首杏花天影,在红梅簇簇下,配上如此萧声,更有说不出来的韵味。
皇帝有心开口问何人吹箫,一时却也不忍打断这样动听的萧声。
等到一首曲子吹完,皇帝才开口问道:“何人在此吹箫?”
这话一出,眼前那人似乎是被惊住,转过头就要看是谁问她这话呢。只是,却又在半途中生生停住,给皇帝半个侧脸,却连眼睛都看不见。只是这一点点侧颜,就已经能够看得出,此人必定是一个美人了。
那身穿红披风的女子,手中的萧管握紧了些,随即便撒开腿向着倚梅园外跑去。皇上一时惊讶,赶紧追了上去,却见那红袍女子在前面一转弯就不见了。
皇上心中焦急。此刻,苏培盛却追了上来:“皇上,您跑慢点啊,奴才可追不上您啊!”
皇帝没有理会苏培盛的话,指着刚刚红披风女子拐弯的地方,问道:“苏培盛,那个方向,是去哪个宫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