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很快就响起打板子的声音。
林安被拖出去的时候,乾清宫中的奴才们都吓得不敢动。
这挨打的不是别人,那可是林安公公。
林公公那可不是一般人,他自幼就跟在万岁爷身边,打从小就开始伺候。
打从潜龙时的情谊来算,这种情分可是非同一般。
整个乾清宫中的人加起来也没有林安这么知晓万岁爷的喜怒。
早就有流传一句话,说是林安公公最得万岁爷的圣心。
这林公公到底是做了什么,竟是能让万岁爷这么发怒?
院中板子落下的声响不停。
整个乾清宫的奴才们都跟着安静了,大气儿都不敢喘儿。
三十板子落下,林安已经长气进,短气出了。
打板子的奴才们不知道林公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万岁爷,但是好在的是奴才们知晓分寸。
三十板子下去,人好在的是没有晕过去。
林安被人从长椅上扶起来。
身上脸上冷汗直流,后背上满是血迹。但他却是不敢拿乔,恭恭敬敬的朝着地上行了个礼。
:“奴才多谢万岁爷赏赐。”
等着朝地上狠狠磕了头之后,林安这才身子发软的扶着小太监的手离开。
“林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扶着林安的是他的徒弟小宝子,林安受罚,他自然也跟着吓得不轻。
要知道,这前一刻还是还好的,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人就受了如此重罚。
三十板子下去,打的不止是林安的身上,更多的是打的林安的脸面。
他这个乾清宫的首领太监都受到如此责罚,日后在乾清宫里,地位可就比不得之前了。
“多的事情你无需多问,你只知道做好奴才的本分就行了。”
林安这顿板子挨的不轻,起码要歇息个把月才能好利索。
被人扶着躺在床榻上,疼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却还是扶着小宝子的手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这段时日万岁爷的心情应当不好,你且小心伺候着就是,其余的事情不要过多的打听。”
小宝子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他本就是林安收的徒弟,瞧着他机灵这才提拔了几句。如今林安自己都挨了罚,小宝子自然是不敢再拿乔。
“奴才一定记得。”小宝子伺候着林安躺下。
转头朝着四周看了一圈,眼瞅着屋子里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凑在林安耳边问:“干爹,您这出事是不是与淑婉仪有关?”
林安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
那张没有唇色的脸颤了颤,到底还是点头。
今日他这场祸就是他将淑婉仪放入乾清宫中引起。
万岁爷罚他这顿板子,不冤。
他这个做奴才的,擅自揣摩万岁爷的喜怒。
还不经允许就将人放乾清宫。
林安想到殿内,淑婉仪那番赤身裸体的样子就克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淑婉仪的下场他看在眼里。
一顿板子挨下来,林安反倒是松了口气。
万岁爷这顿板子,是在敲打自己。做主子的还愿意敲打奴才,这说明还愿意用他。
这要是连敲打都不愿意,他反倒是要掂量掂量了。
“你且记得,淑婉仪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要多嘴。”
林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嘱咐着:“今日这事就当是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
果然还是因为淑婉仪。
这放人一事他也知道。
小宝子心里打鼓,低头看着林安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胡乱的点着头。
:“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泄露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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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被拖下去后,乾清宫中的气氛越发的焦灼了。
伺候的奴才们一个个绷紧了面皮,连着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旁人受罚那倒是不足为奇,这受罚的是林公公,可就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起来。
室内一阵水声,屏风后,伺候的宫女们将冷水端出去,很快的又送来了热水。
万岁爷这沐浴,已经快洗了半个时辰了。
从进屋开始,热水都送了两三趟。
伺候的宫人们大着胆子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才刚刚掀开眼帘,这时屏风后的水声却是停了下来。
里面传来掌击声,宫人瞬时吓得低下头,赶忙将手中的衣物送上去。
等箫煜穿戴好,从里间走出来。
自打就察觉到了这乾清宫的氛围与往日里的不同。
但是他此时却是不在意。
有些人伺候的久了,胆子也就跟着大了。
连着林安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私自放嫔妃进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箫煜抬手拧了几下眉心,这才冷嗤一声。
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才道:“让太医进来。”
张院判早在就在乾清宫门口候着了。
听到里面传,这才紧了紧脸皮进去。
箫煜就坐在内屋的长椅上,他刚洗漱过,发梢还带着一丝水汽。
但是那双锋利的眉心却是丝毫都掩盖不住。
眉眼间的暴戾,连着张院判看了心中都是一阵发麻。
“张太医。”箫煜掀开眼眸,张院判这下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上去把脉。
等着许久之后,张院判这才放下手。
“万岁爷,这身子无恙……”
箫煜收回手臂,点了点头。
淑婉仪胆子再大,怕也不敢对他动什么手脚。
“看看那个。”余光朝着桌面上的茶盏看了一眼。
箫煜出声:“这个里面被下了什么。”
刚刚的动静他不对劲,方淑兰明显的是在茶水中下了东西,身体既然是查不出来,那必然就只是催情的药物。
果然,张太医接过茶盏凑在鼻尖一闻。
仔细检查了一番,紧接着脸色这才缓缓变了。
“万岁爷,这是催情香。”
箫煜倒是丝毫都不意外:“除此之外呢,就没有别的了?”
“这里面添了甘松,藿香,还有零陵香。”张院判用舌尖尝了一点儿,紧接着脸色微变。
他跪在地上,眼神浑浊,随后开始咧开嘴大笑起来,同行的小太监见状立即在他脸上泼了杯茶水,张院判这才哆哆嗦嗦的抬起头。
他赶忙放下茶盏朝着地上磕了个头:“回万岁爷,这里面还有一味幻药。”
刚刚他一下子竟是没有察觉出来。
“那是什么?”箫煜紧闭着的眼眸睁开,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幻药,又称为迷魂汤。”张太医跪在地上,拼命的低着头。
“这药是苗疆那边流传的,听闻是由曼陀罗与朱雀草熬制成的,制成之后,这药有一股奇香。”
“可否有毒?”箫煜仔细回想,当时他在方淑兰身上的确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
“无毒。”张院首摇着头:“这草在苗疆那边又称作是爱情草,会在成婚那日使用,香味点燃之后,会出现自己心之所往之人,之物。”
“一般夫妻同心的话,便会出现彼此,故而又称为爱情试金石。”
听到这东西无毒,箫煜那张脸上的冷意才算是稍稍消退下来。
淑婉仪这招来的猝不及防,若是她当时动了别的心思,以当时的情况而言不一定能够躲开。
“你的意思是,闻到这药的人,只会出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箫煜摩挲着指腹的手一点点的停了下来。
半眯着的眼神一点点的放松。
当时他的眼前出现的可不是别的,而是沈芙。
不是江山,也不是他的龙椅,而是沈芙。
他将淑婉仪当做成了沈芙。
帝王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是。”张院判点着头。
“人也好,物也罢,闻到这种香的人,便会产生幻觉,把眼前的东西认作是自己心中所想。”
张院判说着低下头,想到刚刚那一瞬间看见的儿孙满堂,桃李天下的场景。
忍不住的叹息一声:“那一瞬间出现的即是心中最渴望之物。”
沈芙。
是沈芙啊。
箫煜的手指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指腹越来越快。
他面上平静,可是心中却是一直叫嚣着。
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人的欲望越来越大。
他此时恨不得即刻就飞到沈芙身边。
想要将人抱在怀中。
箫煜伸出手,紧紧的搂着泛疼的心口。
可是这人分明就是在他身边,他又为何会出现担心,恐惧,恐慌?
好像是这人会随时随地的离开?
箫煜捂着自己泛疼的心口,漆黑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迷茫。
“万岁爷?”
张院判跪在地上,满是疑惑的抬起头。
他那目光落在万岁爷的脸上,小心翼翼的开口:“万岁爷可是有什么担忧的?”
他看着万岁爷的脸色好像是不太好。
“没什么。”箫煜捏紧的掌心瞬间放开。
眼神落下,看着张院判的脸摇着头:“朕好的很。”
张院判长吁一口气,在万岁爷的示意下缓缓站起身。
他扶着小太监的手刚要起身,没一会儿后便又见万岁爷的目光落在长桌上。
“你说这药对任何人都有效?”他看到的是沈芙。
那么沈芙呢?
若是这药给她,她看到的会是什么?
箫煜的眼神浮现出几分疑惑,他有些想知道。
“这药男女都可用。”
张院判在一旁点着头,确定道:“只要除了这药中的催情香,只需留下这里面的幻药就行。”
方淑兰给他下的这药里面添了其余的东西。
暂且还不能用。
箫煜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失望,漆黑得眼神一闪,紧接着却是猝然又笑了起来。
他在这里犯愁做什么?
沈芙会看见谁那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
他看到的是沈芙,莫非沈芙眼里还有第二个人不成?
遗憾的情绪一闪而过。
箫煜眉眼间的失落很快就消退了。
“朕知道了。”他点着头,挥手让张院判起身。
“太医院有人拿这东西来用在朕身上,你作为太医院院判,应当以身作则。”
张院判只觉得头皮一紧,还未跪下行礼。
头顶又传来声音:“朕给你一日时间,你去查清楚,太医院中到底暗地里于淑婉仪往来。”
淑婉仪?
张院判抬起头,迷茫的眼神朝着万岁爷的方向看了一眼。
紧接着,只觉得自己的脸皮一紧。
随后赶忙低下头。
“是,奴才遵命。”
张院判心口颤抖着,哆哆嗦嗦的离开了乾清宫。
等人走后,箫煜摩挲着指腹的手才一点点顿住。
那手指在玉扳指上停顿了片刻,他眸光落在桌面上的茶盏上。
沉思片刻后,单手执起桌面上的茶盏,起身朝着里面走去。
角落中,方淑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听到声音,方淑兰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
她浑身被捆住了手脚,嘴里也被堵上了帕子。
听见脚步声,她开始用力的挣扎着,嘴里支支吾吾的想要出声。
只是等抬起头,看见来人是谁之后,方淑兰的眼神却像是见了鬼,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蜷缩在角落中的身子一步步的朝后退着。
“呜呜……”这下嘴里喊的不是别的,反倒是救命了。
方淑拦惊恐的看着来人,眼神里面满是恐惧。
本就在角落中的身子拼命的朝后躲着, 用力的朝着里面挤。
看着万岁爷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
“呜……救……救命……”
方淑兰的眼泪飞快的落下,漆黑的眼神中全是恐惧。
她拼命的朝后躲着,恨不得用力将自己挤在墙壁中。
“现在知道害怕了?”
箫煜单手执着茶盏,居高临下的朝下看着。
那双漆黑的眼眸落在方淑兰身上,眼神中满是凉意,平静的没有半点的波澜。
“你来找朕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呢?”
分明是平淡的语气,可是落在方淑兰的耳却像是如同地狱里来的恶魔。
她浑身上下连带着眼神都在颤抖着,压根儿不敢落在万岁爷的身上。
箫煜静静的,沉默的在她身上看了半晌,那双眼睛就像是寒冰。
“这个你可熟悉?”箫煜抬手,手中的茶盏凑在方淑兰面前。
“不……”方淑兰看见那茶盏后,眼神用力的瞪大。
这是……
这是她端来的茶水,这里面放了药。她是看了万岁爷喝下去的,如今万岁爷拿来要做什么?
方淑兰吓得脸色逐渐变白。
身子挤在墙壁中,却还是一点点的朝里面挤着,恨不得整个人融入在墙壁中。
“不……不……”方淑兰拼命摇着头,整个人都用力挣扎着。
万岁爷要给她喝?
她不能喝,她不能喝!
“你敢拿这个东西用在朕身上,就应当要知道这个后果!”
说着,箫煜不顾她的挣扎,将手中的茶水尽数灌入她口中:
“朕倒是想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