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深陷阴冷,随着瞒了近30年的弥天大谎慢慢揭开面纱,这个家,一切都不一样了。
桌前,陶志非十指交叉,几个指头不安地在手背上来回摩挲,早已泪流满面。
说起事发那天的场景,他只用了四个字——
终生难忘。
他沉了沉气息,刚准备细细讲述,双手又禁不住地颤抖起来:“这让人不得不信哪!不得不信!你姐姐阿古8个月大走的,没享受过什么童年的乐趣……走的时候,死因却不是心脏病,是脑死亡!当天就有公益组织联系了,见阿古走得离奇,劝我们为她做遗体捐献哪!”
当陶古津听到一个又一个的“姐姐”从陶志非口中说出,她再也忍不住了:“不是,爸,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双胞胎,而我才是妹妹?姐姐已经死了?!”
陶古津打断陶志非的回忆,不解发问。
陶志非看着陶古津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嗯。走了。”
咯噔!
陶古津心底一沉,终于确认自己才是那个妹妹!原来神秘男人要找的人,始终都是她,可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只有她能救神秘男人和姐姐呢?
这件事听起来离奇诡异,关于姐姐和妹妹的身份早已不是最重要的了,对于陶古津来说,重要的是,为什么父母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隐瞒了真相。
于是,她忍不住再次问道:“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说我们都是先天性心脏病?可我……没有啊?”
陶古津知道,虽然自己那猛烈的心跳时常发生,可在医学判断上,她并没有被诊断出任何心脏疾病。
“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啊,当时也险些没命了。”
陶志非的肩膀随着呼吸耸动,他一口接一口地叹着气,脑子里重新浮出了那天的画面。
他说,公益组织来的那天,陶古津的监护仪突然响起了警报:“突然就显示你快不行了,大夫抢救了半天,人是救回来了,可脑部神经不知怎么的,出现压迫性创伤,大夫说那就是植物人!我们怎么都不相信,咱家没这个根儿!你一直好好地躺在那,从来就没受过什么伤,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病危变成植物人了呢……”
陶志非的话让陶古津心头一震,若不是父母亲口相告,若不是自己也曾亲历过那些光怪陆离的穿越,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些事的——
两个有心脏病的孩子却不是死于心脏病,而是一个死于脑死亡,一个因脑部神经压迫成了植物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陶古津的内心深处莫名生出一种预感:她和姐姐之间一定是因为有着某种高于双胞胎感应的特殊联系,或许正是这种联系,让她们的身体在当年出现了不该有的症状。
在这28年里,陶古津从来没有感受到老者口中所说的那“十灵之人”的特质。
除了那些诡异的经历、旧疾和梦魇,还有那日趋频繁的猛烈心跳。
可姐姐呢?她是否也与自己一样?
陶志非没有察觉到陶古津眼神中的惊恐和不安,这一次,他决定直面内心——
过了28年了,忍了28年了,或许双胞胎感应的影响早已不在。
这么多年来,他和贾丽远忍得太难了,他从心底翻出那些陈旧泛黄的记忆,将当年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那天,在一个孩子死亡、一个孩子半死不活的情况下,陶志非和贾丽远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老者的话,后怕和担心让他们不敢再忽视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话。
万分犹豫之下,两人终究还是下了狠心,签下了陶古津姐姐遗体捐献的同意书,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宣告脑死亡的孩子送到了科研机构,从此断了和陶家的联系。
即便痛苦得如坠冰窖,陶志非仍觉得,这是在最差境遇里,为孩子做的最优选择了。
一方面死去的孩子能为这类疑难杂症做点贡献,让她的灵魂得到升华,让更多孩子免于悲惨人生的结局。
另一方面,他们也能通过这种方式,自然而然地断了两个孩子的双胞胎感应……
生死离别在眼前上演,陶志非和贾丽远不得不做出选择——
既然一个孩子已经印证了老者的说法,那另一个要想活下来,要想留一条生路,也必须照着老者的话做:姊妹俩必须断开“联系”。
两人痛下决心,将家里所有与“姐姐”有关的物品全部烧掉了,一边烧一边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做了最后的祭奠:“阿古,别怪爸爸妈妈,救救你妹妹……”
两人在祭奠时泣不成声,似是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在了那一天。
想到孩子临了连个墓碑都无法立下,往后更无人祭奠,内心巨大的悲痛以及对现实的茫然不知,让他们再也承受不住,接连病倒,一家人同时住进了方亭子医院。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事情也从此有了转机。
就在两人住院昏迷期间,那个被留下来的孩子,也就是8个月大的陶古津,却奇迹般地苏醒了,连医生都说不清这孩子醒来的原因。
没有外界刺激,没有父母陪伴,更没有大量药物的辅助,不到一岁的病儿竟自己睁开了眼睛,从植物人变回了一个无比正常的普通人——
生命体征良好,除了带有心动过速的症状外,连先天性的心脏病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
陶志非从回忆中抽离,可嘴里一直絮叨着、诉说着悲痛,脸颊上的泪水干了又淌下来,一双眼睛红肿得连眨眼速度都变得缓慢。
贾丽远握着他的手,两人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天终于吐露一空——
“怀思寥寥无休期,悔愧绵绵无尽时。”
陶志非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嘴唇微颤,两眼无光。
这些年,陶志非和贾丽远数不清在夜里偷偷流了多少眼泪,更不敢再提及那日的决定,他们不知是对是错,只知道不幸中万幸的是,陶古津真的活下来了,且算是安全健康地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