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陶古津追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简易的帐篷就再也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顷刻被掀翻,一股猛烈的水流迎面袭来直抵胸口,她和黑痣男被冲散了……
“咳咳……”她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胡乱扑腾,水花从七窍灌入身体,接连呛水。
就这么死了吗?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生命的尽头难道就是一瞬间吗?
一时间,陶古津感觉到生命走到了终点,窒息、恐怖、留恋、愤怒以及对生的渴望,种种情绪全部一齐涌上心头。
她在水中挣扎着,水流形成的浪涌不断地将她浅浅浮起,又迅速下拉,整个身体被越拽越深,丝毫无法抵抗、无处发力。
水里的她接连踩空,终于在筋疲力尽后随波逐流。
外界的声响越来越慢、越来越远,陶古津整个人的脑子里却再次响起那个诡异的求救声:“救我……回去……”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这声音后面的事情,她连自己都救不了了,内心里深深觉得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到现实了。
静,像暂停了世间所有的动作。
二十多年来的成长画面却逐渐清晰,黑痣男那句“生死往复”在她的心底回荡,撞击着她残存的意识,那空灵的话语越来越恐怖。
累,她感觉无比乏累。
满脑子只剩那句:“救我……回去……”
好像在提醒她还有未完的任务,提醒她不该就此死去,可她却再也无力睁开眼睛,只觉身边逐渐暗了下来。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周身的温度却离奇地从极寒跨越到温暖。
她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
这时——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诡异的电话铃声划破死亡的寂静,在这生死时刻响了起来。
此时,陶古津的大脑与身体早已失去联系,脱离控制,动弹不得,任凭身体在绝望中慢慢沉入水底……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陶古津——”
“陶记者——”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咳咳咳咳……”陶古津一个大喘气,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耸动着肩膀,胸脯上下起伏,猛烈地咳着,在大口连做了几次深吸气后,猛一抬头,一束皎白月光照向了额头,丢失的知觉回来了!
她逐渐睁大了眼睛——
自己竟从水中安全着“陆”。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身边的手机铃声不停,可她却像失聪了一般,对周边的一切充耳不闻,放任自己木愣地瘫坐在地——
是黑夜。
死里逃生,筋疲力尽。
她内心毫无喜悦,心脏猛烈地砰砰砰跳着,沉向水底时那一幕幕恐怖画面,不断在心底定格,残存着后怕和绝望。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自己:“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回到了现实……”
“小陶记者,你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刚刚明明这……嗨,怎么不接电话啊……”
远处,魏明义气喘吁吁地跑到陶古津跟前,看着地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挂上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却有种担心中带着一丝震惊的感觉。
瘫坐在地的陶古津闻声缓缓抬起头,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竟然从魏明义的表情里看出了异样。
可这样的想法不足一秒,她突然就感知到了这世界上的生命迹象:科研所大院的花花草草,远处叠嶂起伏的山峦都在提醒她——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她猛地站起身来,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魏明义伸出手扶了一把。
她却再也抑制不住崩溃的情绪,悲从中来,死死拽着魏明义的袖子,就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放声大哭,似是要将那些委屈、恐惧、愤恨以及庆幸,一口气倒进这现实世界。
这一刻,魏明义俯视着眼前这女孩,恍惚间,却激发了他那埋在记忆深处多年,矛盾又特殊的怜惜之情。
陶古津发泄过后,不忘抬起头,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的肌肉轮廓随之突起,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眼泪止不住地默默流过脸颊……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
可满是伤感的空气中又透着那么一丝滑稽——
重获新生的她以其倔强本色,生生将这温情一幕,印上了几个大字——
“18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好了好了,这是怎么了?”魏明义轻声问着缓解了尴尬,内心实则充满不忍。
犹豫间,他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陶古津的背,想用这动作给她些许安抚和宽慰,也让自己的心情能好受一些。
可这一触碰却让陶古津恢复了意识,她撒开手,猛地向后一退三步远: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和一个陌生男人搞暧昧?
她吸了吸鼻子,泪珠还挂在脸上,大脑却瞬间清醒,两手在脸上胡乱一抹,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面孔:“嗯……我没事。魏总,你们这是?”
说罢,她迟疑不决地探了探头,看向魏明义的身后,包括刘佩佩在内的三五个人,正齐刷刷地向她行着注目礼,眼神里尽是读不出的复杂情绪。
“噢!”魏明义一愣,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他一时反应不来陶古津的急速转变,可作为久经商场的老生意人,很快就又恢复平常那般,清了清嗓子说:“刘记者说找不到你人了,我们在这找你一个小时了。”
听了这话,陶古津才想起用垂在身边的手悄悄抓了抓裤子——竟是干的。
好像事情正如她想的那样,顺着她的思考线路在进行着。
她表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一如常态地自然应对:“我在镇子上转了转,迷路了,回来晚了,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人群散去,陶古津回到科研所宿舍,身边的刘佩佩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可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迷路还用得着哭啊,啧啧,多大人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没吃过生活的苦……你看人魏总,听说你丢了还亲自去找,换别人你且等着吧,我见得多了,都是小助理小秘书跑跑腿罢了……陶古津!陶古津?”
“佩佩姐,睡吧,我很累了。”陶古津敷衍地回了句,侧身躺下,佯装睡着,不再应声。
眼睛一闭,周身陷入静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