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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凌珩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眼神,时荔就知道他猜到自己想做什么了。

在凌珩开口拒绝之前,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时候我一个人待在河底,真的很寂寞。”

时荔慢慢昂起头看着凌珩,声音有些轻,还有些缥缈。

“那时候你穿着那一身赤红如火焰的衣服忽然出现,虽然手里拿着剑,不假辞色,但是真的很好看。”

“所以,阿珩真的不愿意让我再看一眼吗?”

曾经的美人计,如今的苦肉计,都是凌珩招架不住的。

看着时荔脸上浮现的潋滟滴落,凌珩到嘴边的“不”怎么也说不出来,目光缓缓下移到红衣上。

整个人好像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挣扎着想拒绝,一半无奈又心疼地想同意。

这时候的凌珩,永远不会知道,后世有那么一句话——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已经有一次了,所以零次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无数次。

虽然凌珩纠结了很久,但是终究是从时荔手中接过了耀眼夺目的红衣,再次穿在了自己身上。

其实凌珩不知道,只要他再多坚持那么一秒,时荔就会主动放弃。

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让男朋友真的感到为难或者痛苦的人。

但是很显然,男朋友的底线降低得比她更快。

看着凌珩拿起红衣然后转过身,时荔满心期待地走到外面。

事实证明,凌珩还是那个凌珩。

当初穿着耀眼的红衣有多么惊艳,如今再次穿起类似的红衣依然无比惊艳。

尤其他披散着一头乌黑如鸦羽的长发,更显得眉目浓丽,宛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当他一脸别扭地打开门时,时荔直接看呆了。

凌珩不知道她的表情因何而来,不自在地拽了拽红衣下摆,不确定地看着时荔,“需要我去换掉?”

“不,很好看。”

时荔飞快地摇头。

要不是怕凌珩实在太窘迫了,她真想对着凌珩吹一声口哨。

考虑到男朋友的脸皮真的很薄,时荔才勉强歇了这份心思。

【所以,现在主播就好像一个登徒子似的~】

【同意,凌珩穿上女装可比主播像大家闺秀!】

【主播和大家闺秀一点儿不沾边好吧!】

弹幕被凌珩美貌倾倒的同时,还不忘贬低时荔一番,也是让人很无奈。

时荔翻了一个白眼,没搭理他们这些人,而是主动找上前,抱住了凌珩的腰,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来吧,美人姐姐和我抱抱。”

温香软玉在怀,凌珩忽然觉得,好像穿女装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解释的事情。

要是荔荔这样的话……让他多穿几次……好像也不是不行。

所以说,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句话果然是最真的真理。

属于他们的岁月,平淡又静好。

而远在京都,新帝终于慢慢稳固了朝政,京都依然如过去一样热闹繁华,歌舞升平。

因为新帝后位空悬,已经有很多朝臣上书进言,希望新帝早日册立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些进言的朝臣,没有几个是真的忧国忧民,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家里有妙龄待嫁的女儿,就是亲妹或者表妹待字闺中。

这样的进言,新帝并未理会过,即使看到奏折,也只是一言不发地放到旁边。

西域稳固之后,朝中大小的事情也少了一些,让他终于有时间却怀念过人。

批阅完今日的奏折,新帝如往常一样站起身往外走。

跟随他多年的内监慌忙走上前提醒,“陛下,外面下着雨。”

“无妨。”

新帝脚步只是微微一顿,然后继续走了出去。

下雨了。

再繁华的宫殿楼阁,被雨笼罩着也显得灰朦黯然。

新帝在前面走,内监撑着一把伞一路小跑地为他挡雨。

密集的雨滴落在新帝明黄的衣摆,留下一圈一圈的湿印。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徐氏泪眼婆娑地走到他面前,脸色白得像雪。

声音哽咽颤抖地告诉他,宫里来人要把她接走。

那时候,新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氏的话是什么意思。

雨水落到额头,宛如遭了雷击。

他和徐氏那时候刚刚成婚不久,原本对徐氏淡薄的感情正日益浓厚。谁能料想,却要被亲生父亲横刀夺爱。

但是,他只是太子,东宫储君的身份在别人眼里高高在上,拿到真正的帝王面前,却什么都算不上。

徐氏被小轿从东宫抬走时,他甚至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是背过身,紧紧地握住拳头,手背上冒出青筋。

可是又有什么用,离开的、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他知道如今的太皇太后一直看不惯徐氏,尤其在她被迫进宫成为贵妃之后,太后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是徐氏又有什么错?

是不该被帝王看中,还是该以死明志?

不知不觉,新帝已经走到了在他登基时就被封存的长阳宫。

抬头看着封闭的宫门,新帝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当初先皇垂危,他还曾幻想过和徐氏有破镜重圆的一日。可是,太后出手那么快。

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他也心知肚明。

给了徐氏毒药把她逼死的,除了太后不会再有别人。

可是,太后只是做了明面上的恶人。

真正的恶人,是先帝,也是他。

他后来才想到,从徐氏被抬进皇宫那一日开始,他们之间就再可能了。

就算他如今成了帝王,徐氏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回到他身边。

历史和世人可能不会对他口诛笔伐,却会日日夜夜戳着徐氏的脊梁骨。

所有的人,对男女就是这么不公平。

如往常一样,新帝在长阳宫紧闭的宫门外站了半日,一直到暮色慢慢褪去,天边只留一片漆黑。

新帝才缓缓转身,准备往回走。

余光瞥见心腹内监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新帝缓缓动了动唇,“明日传朕的旨意,让礼部准备选秀。”

心腹内监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又慌忙低下头,“是。”

新帝往前走了几步,又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停下,转头刻意吩咐,“听闻徐家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留意一下。”

内监脸上诧异更甚,但一句话不敢多说多问,继续低着头回答:“是。”

后来在选秀的时候,新帝见到了徐家送来的两个女儿。

都是刚及笄的少女,花一样灿烂的年龄,一脸无辜懵懂,看他的眼神带着敬畏和羞怯。

这让新帝想起了大婚当日的徐氏。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

“以后留在朕身边,怕不怕?”

新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更肖似徐氏的小女儿身上。

少女紧促地垂了垂眼眸,然后鼓足勇气抬头看着新帝,“不怕,臣女愿意入宫。”

“好。”

新帝对她微微一笑,“如此,你就是朕唯一的皇后,朕一定会护着你的。”

新帝越说,声音越轻,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

也不知道他说的“护着”,究竟是对谁说的。

在他的旨意下,礼部将封后大典筹备得很快。

才刚到初夏,就准备好了一切。

这还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件大喜事,可以说是普天同庆。

只是封后当日,太皇太后说什么都不肯出席。

新帝知道她因为徐氏的关系,对整个徐家都很有偏见,但那又怎么样?

新帝只是让心腹内监去给太皇太后传了一句话。

他说:“如今朕是天子,而非当初的东宫太子了。”

这一句话,就足够让太皇太后知道他的决心。

最后,终于是不情不愿地来了。

新帝封后,自然举国共知,再偏僻的地方,也不会不知道这么大的消息。

包括江南的一座慈庵。

偶尔有来上香火的人,也多会讨论几句刚刚新帝刚刚册立的皇后。

尤其是那些来求姻缘的少女,提及皇后,大多会憧憬又羡慕,因为京都传来的消息,都在说皇后多么受到新帝的厚爱和保护。

慈庵中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听见这样的话语,只是身影微微一顿,而后置若罔闻地继续敲击着木鱼。

洗净一身泥淖,一切红尘再不沾身。

她说到做到了。

这是她和新帝的故事,也是最后的落幕。

没有谁非谁不可,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再也不会被人记住。

其实,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再有从来的机会,是否还会选择嫁入东宫。

但是她最终也没有给出自己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