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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建拍着手摇着头走出来,穿着一身黑色套装,悬挂着流行的白金链子甩在屁股两侧,像一条乞求主人赏骨头吃的哈巴狗,还自以为很酷。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谢紫桦的兰花指永远都那么翘着。今天他的衣服稍稍正常了些,白色衬衫打底,中层红色毛衣背心,外套女士小香风外套,下着黑色西裤配红色妖艳的大头皮鞋。

郝强和李涛走在后面,但都是一副歪嘴翘上天的节奏。

“我呸!呸!……早知道是你们开的店,我才不会过来……”毛云云气得把手里的土豆串往旁边一丢。

“云云,不能浪费粮食,人有错,粮食可没错。”赵光景把毛云云往背后一拉,看着对面几人说道。

“我兄弟只不过是找她要个微信,是你们的人不动就是了,用的着动手吗?”徐建嚼了两口槟榔才开口说道。

“你他妈放屁,刚才他摸我女朋友哪里了?当我眼瞎啊,当着我的面,直接上手。”贾诩情绪有些激动,女孩子在他旁边胆怯羞愤无比。

黎倾鑫看了一眼贾诩的女朋友,他此刻才仔细观察起来,杏眼圆脸,右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略带红肿的眼尾,使皮肤看起来更为白皙,长得颇为俏皮可爱。留着刘海,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一身合体的黑色针织长裙,外披白色羊绒大衣。

“把监控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既然开门做生意,也得让食客们吃得安心,不是吗?”黎倾鑫抬头看了看室内,里外都是有监控的,有没有用上就不知道了。

“笑话,我们监控说看就给你看。”郝强鸭壳子嘴硬地说道。

“不能看,那就报警。”此刻围观不怕事的食客们才想起这件事,毕竟刚才打起来太快,而且大家都吓得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他人,加上唐屹悦的那两声,已经把所有的胆子用尽了。

“是啊,我们谁还敢来吃你们家的烧烤,还有哪个女孩子敢一个人出来,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们居然都能动手。”食客中的女孩子们开始同情同类弱者。也为自己扞卫尊严。

“闭嘴!”徐建对着郝强骂了一句,随即转头换了一个和蔼的脸色,“其实,不是我们不给大家看,而是这监控的确还没用起来,今天这事是我的兄弟不对,阿瓜,过来道歉。”说着很有大哥的威望和气势对着那男子吼了一句。不得不说徐建在这方面还是挺会做人的,毕竟男子汉能屈能伸,方能成事。

那男子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对着贾诩的女朋友道歉,“对~不~起!”

贾诩的女朋友退到他身后,女孩子此刻内心深处到底是受了伤,更多的是在众人面前有些难为情。这人刚才可直接上手搂腰掐胸,她不会原谅,但她也知道,生事最后受伤和委屈的都是自己。

“悦哥?”黎倾鑫看着唐屹悦走了出去,他突然动手起来,就在所有人又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大吼了一句:“都别动!要是所有女孩子吃个饭都不安全,还在受你们欺辱后,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换你们的后顾无忧,那这社会还有她们的安全之地吗?既然犯了错,那就得付出代价。”

唐屹悦说完就听一声“啊……”地杀猪叫。

“既然是动手,那这条手臂就得感受女孩子心底的委屈。我说过,我这边的人不许动。”唐屹悦的声音很冷,他扫了徐建一眼。自从上次雨夜偶遇黎倾鑫,把他们教训一顿后,他心底一直不服气。

徐建就这样冷冷地看着,这个店可是他花费了很多精力的,不能说砸就砸了,混社会不是蛮横,还有就是有钱。他查过唐屹悦这个人,但底细很多都被隐藏起来了,说明他的身份很过硬,要么就是有非同一般的人替他在坐守。所以他只得牺牲一个小小的兄弟,来换大格局,相当划算了。找个机会再补偿下就行了。

那叫阿瓜的男子看着自己的老大没有表态,也就只得拖着手臂忍着疼痛站在边上。

“今天这顿我请了,还有在场的所有食客,今晚“灵魂烧烤”买单,为今天的事情感到抱歉。”徐建说完对着谢紫桦他们示意了一眼,大家快速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一番。

毛云云看着这一番操作,突然想给这个人点个大大的赞。

“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毛云云看着他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动。

“想在这里吃的继续留下吃,他们不是说今晚免单嘛,那就敞开肚子吃了。反正就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动手脚。”唐屹悦突然转变了一种风格,他看了一眼贾诩和他的女朋友。

“邹舟,你……我送你回宿舍?”贾诩收到唐屹悦的眼神,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有这个打算。毕竟任哪个女孩子在这里受了委屈,还能继续呆在这里。

“今天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邹舟给大家鞠了一躬,让他们一时也找不到安慰的话。

只有毛云云这个实诚的孩子喊了一句。“邹舟姐,下次我们带你去游船。看谁还敢欺负咱。”

“好,谢谢你们!”邹舟也不是那种很无理取闹的女孩子,大家都替她找回场子了,她也就没必要在这事上生气了。何况刚才贾诩一直在安抚她,她觉得要自己放下才会舒心些,这样才能对得起大家对她的袒护。

待他们两人离开后,张莫就开始吆五喝六了,他可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看着老实,实则心眼子多了去了。

“这茄子没入味,加菜……”

黎倾鑫看着张莫与赛场上像是换了个人,心底对每个人的转换有了些好笑。他又想起了自己,自从与唐屹悦在一起后,似乎他没有那么迷茫了,他跟着唐屹悦的脚步在慢慢往前走。不管是学业还是兼职,他都在很努力。有些事似乎快被他遗忘了。

千人千面,每个人在不同场地,不同圈层,都有相应的人格分化,这是人体自然反应,也是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出回应现实的映照。每个人心里头都住着各种载体,孩童,天使,恶魔,一念之差,贪恋,欲望都是人性的弱点,也是人心的必然。

“不想吃了,要不要我们去吃点别的?”唐屹悦看着黎倾鑫从刚才那一串藕片后,没有再动手。

“没什么胃口,你们先吃,我先过去忙着了,让肖桓他们忙,多少过意不去,毕竟大家都是拿着自己那份工钱。”黎倾鑫说完对着朱磊他们点了点头,便起身回到觅九麓。

“倾鑫,这会他们没事吧?”余华看着黎倾鑫回来赶紧上前问道。

“没事,吃着了!”黎倾鑫看着操作台还有一些毛云云拿过来的烧烤串,没有说什么。正常一个人的心思要是被这样恶心了,那些东西看着就没有食欲了。但张莫他们不一样,既然是白吃,不吃白不吃,他们占着明面上的便宜,让那些人心底不爽但又无可奈何,这也算是另一种发泄内心深处的不满,年轻人谁也不服谁,总是带着一股子傲气。

唐屹悦也是站在中间位置,他坐在那里,也如他一般,再也没有上手吃任何东西。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安生,开始以为旁边的是个年轻人,好相处的,没想到是些刺头!”肖桓端着磨好的咖啡粉叹道。

“既然开门做生意,大家各做各的,也没什么妨碍。只要大家平时不去招惹,如果他们上门挑事,咱们也不用害怕,把监控这些都保护好,万一发生个什么,也不会落得个无证据可查。”黎倾鑫淡定地说道,手里头把焦糖咖啡按照顾客吩咐加了个拉花。

“嗯,只有如此了。也不知想哥多久回来,都要两个月了,这个老板还真是甩手老板。”余华从旁边接过黎倾鑫手里的咖啡,边向着大厅走去,又停下来说了一句。

觅九麓的老板李想此刻正在湖南的瑶岗仙,山里的雾气和水汽在夜里十分浓重,李想睡得不熟,起身来到阳台,黑夜里静悄悄的,最多也就是远处的林子里传出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他把自己藏在暗夜里,嗓子有些不舒服,鼻子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为了声音小一点,他捂住了口鼻。

“身子不好,就不要在夜里来阳台了,这马上十二月了,寒气太重,你不要把自己身子骨当成铁打的。再这样消耗下去,是不是就像郭大哥说得那样了。”祝小飞边替他拿出厚重的羽绒服披在他身上,边一边老妈子的口吻说教道。

李想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着披上外套,曾经那人也如此温柔过,只不过带着些撒娇和蛮横。

祝小飞自己也披了件外套站在旁边,两个人深处在黑暗,冷风吹起来,发丝上都是小水珠。

“小八,李勋白与你如何相识的?”李想沉默了许久,他知道瑶岗仙这里一定会遇上他,所以他还是打算问问。

“李勋白,他起初是个很聪明的小哥哥,我流浪的时候,被狗包围了,他仅用一块肉就吸引了那群疯狗,当时我觉得他好厉害,就会有意无意想靠近他,而他对我若即若离,时而送些吃得给我,对我来说,他就像夜晚的北极星一样,替我找到了回家的路。我把他当成了我的归属,也就是“爱”的起点。我一直想报恩,后来机会来了,我也救了他,他被一群人拳打脚踢,为了救他,我差点半条命没有了,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是说报仇了,而且说以后让我跟着他,不会挨饿挨打。只不过后来,他变了,我被他还是放在了枫桥身边,然后遇到李大哥。”祝小飞这里是没有撒谎的,他们的确是这样认识的,后来他没有与李勋白有过多的接触,最多也就是听着枫桥他们谈论豫南那边的事。但他都没有权利参与,他就是枫桥身边的一个跑腿打杂的,有时难免会被欺负,但他们又似乎很“宠”他,他每次犯事都能安然无恙,很多与他一般的早就不知去向。

“他小时候都有一种本领,就是能与那些小东西沟通,那些小东西也都很喜欢他,只要给了一口吃的,那些小东西都会黏着他。”李想说得很轻,像是陷入了回忆,那个可爱聪明的弟弟逗弄着毛茸茸的小猫小狗,笑起来总是眼睛眯成一条缝。

祝小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黑夜的尽头,他就像后半夜的露珠,黎明破晓,随着光的到来,他就会消失了。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人会在乎他的一切。最开始他以为李想于他来说,是不一般的,可当他看到诸莨,听着诸莨说他们之间的蜜语,他就已经往后退了。现在他还站在旁边,大概就是这棵救命稻草暂时没有要丢下他,所以他也愿意这样吊着,至少跟着他,他不用担惊受怕。

“你觉得他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了?”李想见祝小飞没有回答他,偏过头看着黑乎乎的祝小飞的身影,凭着直觉,盯着祝小飞的脸问道。

“他……独立,勇敢,还有……”祝小飞也是在地下见到李勋白,而且是多年后见到的第一次,当时给他的感觉是霸道,还有冷酷无情。

“小八,有时不会拒绝,也是会让人很糟心的一件事。”李想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可我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死了或者是其他,都没关系。拒绝这种事,在我身上又怎么会有权利,我只能沿着黑暗一直走,没有尽头,若是有,便是……”

“瞎说,这世人每个人的存在,都是从黑暗慢慢开始,从接受光开始,才能算是见到光。就算是黑夜里的影子,有何关系,之所以是影子,那是因为后背有光,只要换个角度和方向,那都是不一样的。把自己禁锢在一方樊笼,太累了!”李想忍不住又咳嗽了两下。

“李大哥,我去给你接杯热水。”祝小飞看着他这段时间不知在想什么,总是一个人看着地图发呆。然后带他出门兜风,回来继续坐在地图面前发呆。

李想跟着祝小飞的后面进了屋,开了一盏小灯,坐在沙发上,拢了拢羽绒服。拉开茶几边的抽屉,拿起一个木制小巧玲珑的葫芦甁,打开盖子,从里面倒了一颗褐色的豆子放进嘴里。这是他临走前,郭嘉庆给他的那瓶药,黄四风是个药剂研发者,他算是李想的专属医生,也是他的好朋友,当年李想可是就差被剥皮抽筋了,被黄四风救了回来。

“你那药都没多少了,也不知要在这边待多久,你好好将惜自己的身体吧!”祝小飞答应郭嘉庆,要照顾好他,所以他也是尽心尽力。

李想看着祝小飞突然说道,“小八,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祝小飞一愣,随即抬头看了看挂钟,此刻分针指在十一那里。

“那你别跑去阳台了,我去给你做。”祝小飞转身的同时像嘱咐不听话的小孩。

“嗯,记得煮三份,待会有人一起吃。”李想敲了敲腕表,嘴角扯了一点笑容说道。

祝小飞看着坐在那里的人,难得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也没问到底是何人此刻来,就为了吃碗番茄鸡蛋面。赶紧去厨房忙碌起来,他现在做饭可是得心应手。

李想看着祝小飞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回想着他刚才的讲话,他没在想李勋白,也没在想诸莨,他只是想起了那句,“我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就算是死了或者其他,都没关系。”他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瑶岗仙山野沉睡着,黑夜里的路上,一个人影慢悠悠地向着那间两层小阁楼走去。

重庆是个不夜城,就算就到了凌晨,只要没有城管管制,那些路边的烧烤依旧热闹非凡,至少要到凌晨三点左右,赶上那些生鲜蔬菜批发的“奋斗者”交替着黎明的到来。

唐屹悦和黎倾鑫最后单独点了一份外卖。

大家吃饱喝足,回去已经进不去了,只得给宿管请了假,大家一群人都来到唐屹悦家里暂住。

楼下是一个老人房,加一个客卧。但老人房唐屹悦没有给大家使用。楼上还有两间客房,一间留给了羊堇和他女朋友,其他几人就在两间客房住了下去。刚好一间房两个人,但张莫还是更钟情沙发,最后朱磊睡楼下靠着内圈的那一间。而赵光景和毛云云则睡楼上羊堇他们隔壁那间。唐屹悦和黎倾鑫的主卧是朝着露台的。

夜深人静,大家鼾声四起。

“在想什么,是不是太吵了?”唐屹悦用自己结实的臂膀把黎倾鑫揽在怀里,柔声问道。

“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我的妈妈了。”黎倾鑫的声音很远,但又有些像流浪猫一样没有归属。

唐屹悦亲了亲他的额头,侧过身轻轻把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拥着黎倾鑫的腰。

“我的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有时很温柔,有时很暴躁。我时常看着她悄悄一个人半夜起来坐在门前流眼泪,我想她肯定有过后悔,如果她当时狠点心,把我直接丢掉走了,会不会就不会挂在门框上。”黎倾鑫闷着声音说道,他不是在向唐屹悦解释和诉苦,他就是想要一个口子,把这些装得太久的东西泼出去。

“其实,她的尸骨没在枇杷树下。我后来把她悄悄挖出来,埋在那个坟场,你知道的,其实那晚我不是跟着你来的,而是去掩埋她的尸骨去了,也就是一个仅剩的骷髅头,还有几节不长不短没有完全腐烂完的大骨头。她的尸水最终还是落在了那里,我一直不明白外公为什么连她死了,都还要把她扔在那个家?”黎倾鑫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他看着妈妈身上长满讨厌的虫子,看着外公破口大骂又哭又笑时,他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都没有哭。黎钟激怒他也没哭,可偏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被他刻意隐藏的东西会全部跑出来,让他有些难受。

“糖梨,我在。别怕,有我在!”唐屹悦像是安抚哭闹的婴儿,轻轻拍着黎倾鑫的后背。

他还清晰记得,黎倾鑫是听着哭声来找到他的,当时黎倾鑫的手上还有泥巴,触碰他的时候,反应过来,尽管黎倾鑫在自己的体恤衫上擦了又擦。细皮嫩肉的他还是感觉到了黎倾鑫手上的泥土。借着月光,还能看见黎倾鑫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而下,当时他以为黎倾鑫是专程来找他的,而且是从地里干活后,还要跑出来找他。

唐屹悦有些心疼,那个年纪的黎倾鑫到底内心有勇敢,才能敢去挖出尸骨,一个人在坟场悄悄摸摸地掩埋着那个说不清是恨还是爱的人。

“我看着廖阿姨与你在一起,那时我很羡慕,也很贪恋廖阿姨对我的照顾。后来与你保持距离,是觉得我的手有些不干净,所以尽量与你保持距离。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也会离去,后来你果真要离去,但你走的时候匆匆那一句,“你来重大吧,我等你!”我又燃起了希望,我那天其实跟着车子后面跑了很远……”

唐屹悦有些哽咽,他竟不知道这个人当时的拒绝,有多为难自己。

世间万千星辉,总会有少许被遗忘,随即遇见那个满眼都是星火的人,才会光彩照人。

瑶岗仙山野的厨房里,三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已经端上桌,李想这段时间就一直杵在厨房门口盯着祝小飞。祝小飞也没管他这个“闲人”。

敲门声此刻响了起来。

“去开门。”李想像是主人吩咐道,不过的确是主人,所以祝小飞愣了一会儿,还是去开了门。

“是你!”祝小飞有些惊讶,也恍惚时间过得好快,这一个月就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