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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嵘归 > 第129章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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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秋景的嗓门就像大年三十放的炮仗,弦一点着,下一秒就开锅似的顺着空旷的厂区开始噼里啪啦。

夜是那样的静,那一声接着一声的“荣易中邪了”那么清晰的在广场上穿行,而作为当事人的荣易就呆在她才呆过的台阶前头,一只手拼命地前伸,跟尔康似的在那儿咬牙切齿着“胡秋景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虽然每一个字他都是铆足了尊严和力气去说的,但架不住胡秋景腿速够快,自己这边还在那努力的拦人,那头那个姓胡的已经跑完了大半个厂区,把他爹荣北迁喊出来了不说,还捎带着把车间厂房里的甲乙丙丁一块堆儿都“摇”了出来。

夜是那样的静,姓胡的还在那儿咋咋呼呼,而路灯下坐着的荣易却早已安静如鸡,就想找个地缝钻一钻了。

“中邪的是你吧?瞎喊什么?”

他最后挣扎着放了句狠话,可面对那些信以为真正朝自己这边跑来的叔叔伯伯,荣易只能掐着轮椅扶手,努力地挤出一抹微笑,对那群快速朝这边飞奔过来的人里打头的那一位说了句:“爸,我没事,真没事。”

“谁说没事的,北迁叔,你不知道,荣易刚才都说胡话了。”胡秋景跑开时的速度快,如今跑回来的速度依旧不慢,这头的荣易才准备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老父亲解释解释,那头的胡秋景就快速地杀回来,半刻不停地开始给他上眼药。

她脸不红气不喘,指着荣易就说:“他说咱们有活力,还说咱们有力量,你们说这算不算胡话?”

荣易翻了个白眼,连瞪她一眼的力气都不想花了。

“这是夸你们呢,什么是夸什么是胡话,分不清的吗?要我说胡秋景你……”荣易说得起劲儿,正打算揪住那个胡说八道的胡秋景好好教教她怎么区分骂和胡话之间的区别,脑袋昂起来的时候,一只又宽又大还带点粗糙触感的手也顺势糊在了脑门上,温热的手感弄得荣易一愣,呆了几秒赶忙缩着脖子闪开,边闪还边怪怪地看他爸荣北迁:“爸……你干嘛?你不会也信胡秋景说的了吧?”不然好好的干嘛摸他脑门?

儿子的激动半点也没感染到荣北迁,人过中年以后,他的话比年轻时更少了,平时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总是那副不痛不痒的呆板面孔,就像这次和儿子生气,那已经属于这十几年里鲜少的情绪爆发了。

此刻再见面,荣北迁脸上也没了之前的冷漠和愤怒,才经过一段加速跑的他这会儿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被荣易闪开的手还是不屈不挠地往荣易脑门上招呼,终于,在确定儿子没发烧以后,他长长的嘘出一口气,说了声“还好还好”,“没发烧。”

“我当然没发烧了,爸,是胡秋景瞎说的。”

荣易撅着脖子嘟囔,父子俩因为观念不和而意外造就出来的尴尬气氛没想到在胡秋景一番骚操作下就这么顺利破局,也是让他挺意外。

但意外归意外,那些莫须有的罪状他是不认的。

荣易又一次拍开老父亲伸过来的手,眼睛嫌弃地看向胡秋景:“讲科学的时代了,还大学生呢,居然说什么撞邪?那是封建迷信好不好?”

“我封建迷信?我封建迷信!”听见他在那儿说自己的胡秋景不服气地冲过来,一手指着荣易就让荣北迁评理:“北迁叔,你的儿子你最熟悉,你替我看看到底是我封建迷信还是他荣易被钱殿文吓了一回吓傻了,你这个平时都不把我们这帮人放眼里的儿子居然说我们……”

胡秋景说得义愤填膺,正打算找人替她好好评评理,嘴巴张开,忽然发现一只比着五的巴掌举到了自己跟前。

到了嘴边的话就因为这个巴掌默默咽回了肚里,胡秋景舔舔嘴唇,有些呆地朝举着巴掌的人看去:“北迁叔,你……”

“小胡……”荣北迁喘着气,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你说钱殿文吓唬荣易,是咋回事?”

“你说这个啊,吓我一跳……”胡秋景边嘟囔边嘘着气拍胸脯,“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可不就是钱殿文么,刚刚,就在那个地方……”她指了指自己刚刚冲出去救了荣易的那排台阶,“我在那儿擦脸,刚好看见钱殿文想推你儿子,所以就过来帮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你儿子……”胡秋景试图把话题重新引回到荣易中邪这件事上,话都没起头呢,就发现自己做的是场无用功,因为好脾气的北迁叔头一回把自己当成了空气,直接丢下人朝工厂大门的方向追了出去。

老田见状,急得直跺脚,赶紧招呼几个工友跟着一起去追人。

“你这个老爸啊,就算中了十个亿也能宠辱不惊,也就你的事吧,能让他这么紧张。”确定过有人跟着荣北迁了,老田叔这才转过来给荣易做检查,检查了脑袋又检查脸,确定没事后这才嘘出一口气回看向同样在看他的荣易:“那么看我干嘛?你老田叔我腿短,追人这样的事一向不在行,不去添乱有什么不对吗?走吧,叔推你回去,这里灯太暗,别再有什么伤处遗漏了看不见。还有你……”喊完荣易又喊胡秋景,“姑娘家家的就不能注意点仪表?搁哪儿弄这么一身脏?瞧瞧脸弄的,就这样以后哪个男人看得上?”

说完还不忘对着胡秋景的背拍上一下,示意她跟着一起走。

腿短的老田叔就这么催着胡秋景爬楼,边两手使劲儿,把荣易一级一级地弄上了楼梯,也不管此刻的胡秋景因为他那一声“哪个男人看得上”正使劲儿瞪着荣易,直接就把轮椅交到了胡秋景的手。

“来,小胡,帮我把人推上去,老荣他那个愣头青被殿文找了茬,还真未必斗得过他,你们先上去,我过去看看。”

荣易也在为胡秋景身上那团糟感到愧疚,听见田叔这么说,赶紧低着脑袋接话:“田叔你不说你腿短吗?”

“腿短架不住脑力强,就凭你老田叔这个聪明的大脑,遇上事怎么也是个军师级别的。行了,快上去吧,小胡,荣易就交给你了,虽然老钱杀个回马枪的几率不大,多少也得防着点。”说着,他就像交接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似的,郑重其事地把手里的轮椅把手递到了胡秋景手里,然后潇洒地甩了甩头,走了。

胡秋景:“我不注意仪表?”

荣易挠挠鼻头,眼角斜了下,紧接着又飞快端正好目光:“其实也还好。”

“还好?”

“你还说我中邪了呢!”

“你那不就是中邪吗?明明看不起我们,非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不是中邪是啥?还是你就是故意那么说然后来恶心我的?”

说来说去,就是荣易之前的所作所为在她心里种下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所以甭管他怎么说胡秋景都过不去这个坎,她气呼呼地站在那儿,固执的就想要个说法。

如果是以前,她这样的做派荣易是怎么也不会正眼看的,可此时此刻,一切真的不一样了,优秀了十多年的少年到头来发现,他除了空有满腹一点儿用都没有的骄傲外,屁都没有一个,和他比起来,眼前的胡秋景,还有工厂里那些拼命努力的人真的要逼他可爱的多的多。

荣易低下头,没等胡秋景反应过来,忽然说了句:“我工作没了。”

“你说什么?”胡秋景还在生气,根本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只管横着眉毛干瞪眼,以为他又说了什么挖苦她的话呢。

不知道是在黑暗里站的久了的关系还是什么,这会儿坐在轮椅里,大半个身子沉浸在大楼门里的光的荣易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再看胡秋景,发现田叔说的没错,这个姑娘被自己弄地真够磕碜的,本来就有雀斑,这会儿脸上还被自己“浇了”不少不明物体,也的亏姑娘涵养好,换了是他,被人这么伺候一遭,非发火不可。

荣易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微笑着从口袋里又摸出张纸递给胡秋景:“嘴角,擦擦,我说,我现在其实是个无业游民,在深圳的工作被我搞丢了。”

这一回,胡秋景听清了,那只本想拒绝纸巾的手停在半空,她整个人呆愣愣地看向荣易,半天才勉强找回了声音:“你说啥?”

“我说我工作没了,之前对你们态度不好,不光是出于我是好学校里出来的那种骄傲,也是因为心虚,因为现在的我其实是和你们一样的,不对,现在的我混的甚至还不如你们。”不如那些能把心踏实下来、全身心的投入工作生产里的工人们。

荣易苦笑着说:“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就是个纸老虎,只会虚张声势。”

他平静地看着胡秋景,等着这位一惯看不上他的女工程师好好的挖苦自己,毕竟在荣易看来,那是胡秋景期盼已久的了……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傻了似的看着他,甚至连眼睛都忘了眨一下:“可是,可是,为什么啊……不是说你在深圳做金融,赚了好多钱?”

“是赚了,然后又亏了。”荣易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再次说起这件事时的情绪会这么平静,他抬头望着远处,夜真的深了,远处居民楼里的光都少了不少,有几点类似手电筒似的光在厂门前晃动,估计是老爸他们在那儿找姓钱的,他抿抿嘴,把前段时间在深圳发生的事,包括其中自己差点跳楼,之后又是怎么被老爸救下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等说完,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也袭上了心头,荣易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就是这样,所以你之前对我的看不惯都是合情合理的,我会否认是因为我虚伪。”

“那现在怎么又突然改邪归正了?”

面对来自直球运动员胡秋景同志的灵魂发问,已经做好面对这一切的荣易还是沉了沉脸,借着低头脑鼻子的空档,他嘟囔了几句,就这么不懂委婉的以后真不好找对象吧。

牢骚发完,问题也没想过要回避,荣易叹着气,把最近发生的二进深圳失败的事也说了。

说完,心真的就轻松了。

他摊着手,无比坦诚地看向胡秋景:“这就是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你们不知道的事,但我保证我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是没问题的,我现在也是真想帮大兴厂度过这一次的难关,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让这里的所有人知道真相,我真的不想装了。”

这边荣易的话音才落,台阶底下就远远传来了老田叔的声音——

“这个钱殿文也真是太不像话了,都是一个厂子上班的老伙计,就为了那块八角的钱对孩子下黑手,不像话,真不像话。”

荣易回过头,借着广场上的路灯光看着沉着脸走在人群里的老父亲荣北迁,从表情看,他知道因为钱殿文的事,他和父亲之前那场争吵结下了的情绪已经翻篇了,就是不知道等会儿胡秋景说出那些事时,老爸能不能平静的接受来自四面八方不可避免的嘲讽。

父亲应该会失望,会难过吧,可比起失望和难过,现在这种做贼一样的感觉更让他生不如死,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荣易闭起眼,静静地等待着“终审”到来的那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老田叔的声音越来越近,几次以为胡秋景就要开口的荣易并没等到老底被揭的那刻,相反的,在他疑惑的时候,屁股下面的轮椅轮子忽然动了。

他睁开眼,看着推着自己朝大楼里面走的胡秋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你不把我的事告诉大家吗?

“胡秋景,你不是一直看不惯我吗?这是你收拾我的最好的时机了。”

“老娘想收拾你,时时刻刻都是好时机,不用你教我。”胡秋景沉着脸,那张沾了不明物体的脸从灯光底下走过去,带着雀斑的鼻尖铭刻出深邃的曲线,“现在是厂子最需要齐心的时候,你小子把嘴闭严了,不该说的话别说,不然小心老娘对你不客气。”

“所以……你不让我把我失业的事说出去?”这个突然的转变也让荣易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