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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嵘归 > 第124章 原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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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心里话,荣易会像现在这样沮丧,秦环带来的消息固然有着很大的影响,但要说是这个消息让荣易沮丧至此,倒也不至于。

会沮丧,一个是因为知道自己回到深圳的希望暂时破灭,还有一个则是因为他才和自己亲爹吵的那一架。

凡是和老荣家有往来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们祖孙三代里脾气最好的就是荣易的爸爸荣北迁,甭说和人吵架了,就是走到大马路上随便碰上个不认识的人朝他马上两句,他转回头也会替人家解释——“那人肯定是碰上什么事了,心情不好”。总之老爸在荣易的心里,似乎从他出生的那刻开始,他爸就是个天生少脾气那根筋的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从他出生起就把他当偶像一样捧在手心里的老爸,居然会为了那么一件小事和他吵架,还把他大骂了一顿,这样的事放在平时任何时候也许都不会让自己那么难过,可偏偏就是在吵架之后不久,他从秦环口中得知了那件事,可想而知,两件本来都不会让他那么难过的事连在一起发生,对荣易的伤害是double化的。

他会想,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在深圳,面对同样的问题,自己再说那番话,老爸是不是就没那样的立场和心态来批评自己了?

总之一句话,怎么说呢,就是此时此刻的荣易,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有用了,说出来的话让只是工人的老爸都会质疑了吧……

总之之前的荣易很沮丧,现在再次看见自己老爸出现在办公室,那种悲从中来的情绪就更盛了。

刚好杨大个子拿着一张纸正扯开嗓门跟人边讨论边从一旁经过,荣易想都没想直接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到了自己跟前,遮住了眼前的那片视线。

杨大个子都傻了,捏着图纸开口就是结结巴巴:“荣、易易,你咋了?”

“没咋,看看你们在说哪个位置的问题。”荣易说着,手上使劲儿,把拿来做挡箭牌的杨帆拉得更低,手就势拿过了对方手里攥着的纸,他不喜欢自己的心虚叫人瞧出来,所以就煞有介事的举高那张纸说。

结果呢,纸是拿在手里了,上头的字却没了。

荣易整个一个傻眼了。

他这样弄得杨帆也怪不好意思的,杵在那儿扭捏地解释:“我们是在讨论,不过是打算去厕所里讨论。”说着说着,他红着脸,直接把被荣易拿走的“图纸”重新拿回了手。

“草纸、草纸……”

荣易:……

杨大个子留了一地乌龙给荣易,自己扯着同伴麻溜走了,荣易看着空下来的那片水泥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爸也走了?

不敢相信这点的荣易抓住轮椅的滑手,猛朝门口的方向倒腾了两下,屋子就那么大,门前三尺见方的那块地也是看一眼就能看完,已经来回看了好几眼的荣易最后终于不甘心的确认——老爸是不在这里了……

“还是他就没来?”

“来了。”

荣易嘀嘀咕咕正给自己找台阶,冷不丁就听见一个声音贴着耳朵根传来,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扯开身子,“胡秋景,你干嘛?”

“干嘛?干你。”胡秋景撇撇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句杀敌一千自损七百的脏话,人顿时不自在起来,赶忙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这玩意掉了,我替你捡起来。”那意思你别多想,更别误会。

胡秋景拿的是她之前从他的轮椅上抠下来的螺丝,确认过荣易看清楚了东西,她这才嘀嘀咕咕地把螺丝又徒手拧回了车上。

“荣叔来了,给你送饭来的。”说着,埋头干活的胡秋景示意他往窗台上看。

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果然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小布包,荣易认得那是他们家的东西,胡秋景没撒谎,他爸的确来过。

却没进来见他。

更没说一句话。

从第三个人身上意识到这点的荣易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就因为他劝他爸少管闲事,他爸就不和他说话了?至于的吗?他现在在做的事不还是在替大兴厂做事?

荣易越想越委屈,连带着扶着轮椅的手都不自觉得使起了劲儿。

才经过他一番魔爪摧残的扶手经不住这一番折腾,又被捏出半截海绵花。

陈旧的颜色衬托的扶手上的手格外的白,生气的人气到极点忽然就不气了。

说白了不就是他和老爸的三观不合么?不合就不合,三观不合妨碍不了工作的方向一致,只要他替大兴厂把这个项目拿下,到时候他要看看自己那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老爹还有什么可说的。

荣易打定了主意,眼里慢慢地也有了光。

窗外,滂沱大雨荡涤天地,大兴厂不算小的五层大楼在大雨中的天地间却渺小的像是一只委屈着没地儿避雨的蚂蚁,荣易推开胡秋景,自己摇着轮椅慢慢地来到窗前,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说:“胡工,我们会拿下这个项目的。”

他不光要拿下这个项目,还要用结果向父亲证明,证明他的儿子不过是时运不济,证明他的儿子对他说的那些个所谓的大逆不道的话其实都是血泪真理……

窗外的天乌漆嘛黑的,站在窗前的人眼里却闪着不正常的光,放在这样的天底下看,不知道人说不定会以为荣易得了精神病,怎么情绪这么大起大落,一会儿那么闹心,这会儿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胡秋景越看越毛,想来想去还是偷摸掏出手机躲去边上给她北迁叔发消息。

怕被荣易发现,发消息的时候还不敢弄出什么动静,她把手机调到震动,确定那个二逼还在窗户前头装诗意,没看自己这边,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快速地发小报告给荣北迁。

北迁叔,我和你儿子在一块呢,我怎么感觉他现在的情绪不大对呢?刚才瞅着特闹心,现在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我记得你说你儿子心理素质特别高,会不会是你高估你儿子?他其实是个玻璃心?挨了你那通骂情绪崩溃了啊?

收到小胡消息的时候,荣北迁才小跑进车间。

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比想的要大,从办公大楼到他们车间,说到底顶多百来米的距离吧,他身上的工作服就被浇了个精湿,这会儿站在车间最外间的休息室里,接过老田递来的毛巾,才擦了下脑袋,手巾就湿了半截。

荣北迁耷拉着脑袋,透过滴水的头发丝看着手里的毛巾,脑海里刷的一下闪过了儿子那张脸。

说不后悔是假的。

儿子长这么大,这还是他头一回那样婶儿的和他说话。

可要说自己说的哪里有什么违心意的地方,品来品去,哪句都是自己发自真心想说的。

荣北迁真觉得会说出那番只顾自己、甚至把问题推给厂子的言辞太大逆不道,太陌生了,太……

“喂,伙计,傻站着干什么呢?让雨浇傻了?”老田提着水壶给他续茶叶,走开时啥样回来时还啥样,荣北迁就跟个雕塑似的整个人都石化在了那里,那场景吓得老田以为他是中邪了,要不是荣北迁很快应了声,老田说不定会直接过去给他这位老伙计一巴掌,赶紧把人拍醒呢。

荣北迁啊了一声,水鬼似的抬起头,那场面怎么说呢,看得老田既想放心又不放心。

半大老头欲言又止地咽了口唾沫,想来想去还是先替他这个老伙计把毛巾盖在了脸上,对着那么一张堪比水帘洞的脸,他实在说不出话来。

嗯,现在好多了,老田铺好毛巾,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点点头端起杯子,替荣北迁试了试茶水温度。

温度也合适。

确认好了,杯子就放在了一边。

“事我都听说了,北迁,钱殿文那事你做的对,是我我也那么做,你放心,今天是我不在,要是我在场,不替你把那个老小子打的满地找牙我就枉为你这么多年的好兄弟。”

老田比荣北迁还大一岁,说话的口气却跟才毕业的毛头小子似的,总是满口的意气,听起来咋咋呼呼,却也温暖人心。

荣北迁揉掉水帘洞的水,嘴角慢慢牵出一丝苦笑,他这位好兄弟哪里知道,让他难过的不是钱殿文,是那个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的好儿子荣易啊。

老田还在耳根子边上唠唠叨叨,茶水的温度在春雨的湿意里缓缓消散成一道向上的烟,荣北迁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消息,才松开的眉头又往起拧了拧。

小胡就会瞎说,别看他儿子的想法有些是那么大逆不道,可说他玻璃心……荣北迁摇了摇头,谁玻璃心他儿子也不会玻璃心的,他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青年之一,只是……

说来说去,思路又兜转回了最开始让他烦心的地方,荣北迁捏着手机,胸口一阵接一阵的憋气,以前他还觉得自己身体可以,这回跟儿子吵了一架,荣北迁也开始觉得身体有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算了,先不管那个臭小子了。

他撒开毛巾,瞅了瞅车间:“里头在弄什么呢?”

“就这次的项目,在做组件实验呢。”老田努努嘴,炉子上煨着的栗子被他嚼出了嘎嘣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