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夜里发纸的时候，全村人都聚到林家看烟花。
连高岗屯的人都来了。
两个屯紧挨着嘛。
便是没来家的，也在自家院子里往天上看。
两千多块钱的烟花加上一千多的鞭炮，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
家里的孩子，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个眼睛，在外面看热闹。
姐妹几个还得看着俩小的，俩小崽崽那小短腿儿老想往园子里倒腾着跟林爸林二叔一起放炮去。
谁能让他俩去呀。
黛玉手里薅着清欢的后领子就没撒着手。
三姐看了前半段，就回屋帮着准备年夜饭、煮饺子了。
放完鞭，才进屋吃年夜饭。
“谁吃到铜字儿奖励一百元啊。”
饺子里面包着糖块花生大葱硬币，开动前贾敏就说了，谁吃到硬币有奖。
孩子们为了这个奖，本来吃十个就饱的，都得吃二十个去。
就是大人，都被带得多吃了几个。
满桌子大鱼大肉的十二个桌，都没怎么动。
“呀，我吃到啦……”
三姐吃到了一个。
贾敏当场就掏了一百块兑现。
好了，为了剩下那一个硬币，连清欢这样儿的，平时吃饺子就没有超过三个的时候，都干掉七个了。
更别说清川了，已经炫到二十个往后了。
“差不多得了，再吃撑着。不许再吃了，吃两口菜顺顺。”
贾敏和二婶都不让吃了。
“我这是花生……”
二姐吃到花生了。
“好好好，步步高升。”
“又来一个糖。”
“行行行，你今年运气好，肯定考好大学。”
“我也吃了个花生。”
四姐海珊也吃到东西了。
“哎呀，这甜了巴叽的，怎么还让我给吃了。”
林二叔也吃到了糖。
黛玉咽下去第十七个饺子后，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实在吃不下了。
看来她没有这个财运。
“……这不是铜字儿吗？差点儿给我假牙崩了……”
林爷爷吃饺子是单盛的，因着他爱吃带汤的，得是从汤里现捞出来现吃。所以家里吃饺子都是给他单用一个碗盛。
吃最后一个的时候，把硬币吃到了。
贾敏也拿了一百块钱出来，“爸，一百奖励。”
啊？“我也有啊？不用不用，给孩子啊。”
“咋不用呢，说是吃硬币奖就是奖，人人平等。您就拿着呗。”
林大力和林二叔都劝，爷爷乐呵呵的也就把钱收了。
这么些年了，三个孩子每月一百块钱的养老钱从来没断过，卖地的钱，也都让他自己收着。老爷子真的不缺钱花的。
他自己没啥花项，就是到市场遛达看到啥顺口的买点。爱吃鱼，常往家买。这才能花几个钱。
大部分都给孩子买吃的了。家里那冰箱的一整个冷冻格，放得满满当当的雪糕，老头儿看那个雪糕看得最紧，只要孩子们吃了几块，稍稍有一点儿空了，他就得去买新的给填满。家里那雪糕，就没断过。
如今闺女儿子的日子都过起来了，一百二百的，给了他就收着呗。
“这就是奴才玩意儿，天天看没事儿，一搁反倒出毛病了。”
看的电视是二叔家早年买的彩电，十九英寸的，放了半年在家没动过，画面颜色也不好了，声音也有点断断续续的。
看着费劲。
但是吃完了饭又不能马上睡，不看春晚就跟没过年似的，守岁就指着春晚呢。
确切的说，是等着本山大叔的小品呢。
今年小品是《卖拐》，把人笑得不行。
黛玉本来就吃了不少饺子，还有那么些菜，一盘子吃一口就不老少，何况她还吃了不止一口……
笑得剧烈一点儿，就觉得胃不舒服，饭有点往上返。
这难受得，没法子，别坐着了，起来里外屋的走一走吧，消化食儿。
不止她走，姐几个都走呢。
清欢也揉着小肚皮来回的走，走一会儿他累了，就找大姐抱，大姐就抱着他给揉肚皮。
谁都比不了清川，吃得最多，完了人家跟没事人一样，放下碗没一会儿就睡了，睡得呼呼的。
“瞅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逃荒刚回来，才见着第一顿饭呢，还能吃撑着？没见过一百块钱呀？”
贾敏开怼了。
清欢默默的点头，他是没见过一百块钱，家里最穷的就是他了。
他自己的小存钱罐里，最大的票才是五十的，还是去年收的压岁钱。
“那能一样吗？我发现吃硬币这个事儿，就跟打麻将上听了摸牌似的，特别期待下一场是不是胡的那一张。不是了就盼着别人别先胡上，等下一张。这不是，吃饺子就这样儿，这一个不是，就想赌下一个，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就吃多了……”
三姐的理论一套一套的。
“你啥时候会打麻将了？”
“那玩意儿还用学呀？暑假在晒谷场看几把不就会了嘛。我还玩儿了呢，跟虎子张红梅张红双我们四个，打一分钱的。我赢了两毛多呢。”
三姐跟黛玉显摆。
黛玉和四姐几乎同时比她比了个大拇指，“真厉害，赢那么多呢。”
三姐美滋滋的，“嗯呢，刚好够买两个豆砂雪糕的，他俩一人一根。”
能给弟弟赢雪糕了，可把姐厉害坏了。
“……快看快看，花样年华。那旗袍咋那么好看呢……”
大姐让着弟弟妹妹，没抢着吃饺子，她没吃多，一真坐着看电视呢。
到花样年华的影帝影后唱歌了，她叫正闹腾的妹妹们看。
是好看。
摇曳生姿的。
“但是没啥机会穿呀。要是能穿得出去，我也做一身儿。”
海橙手工不错，小时候也在家做过娃娃，缝过衣服啥的。
“还是演员好，啥样的衣服都能穿到，都那么好看。那些古装，多好看呀，咱普通老百姓再稀罕也没处穿去。”
“咋了，二姐，又开始做演员梦啦？不想当歌唱家啦？”
三姐又拿小时候的事儿来说。
“哎……做梦也来不及了。当演员得艺考的，年前都考完了。我们班上张爽就参加艺考了，过了电影学院的线。文化课有两三百分就能考得上。早知道我也去试试了……”
贾敏听不下去了，“你快拉倒吧，你是会唱啊，还是会跳呀？再说了，那演戏，也不是一个人演的，得有男主演有女主演吧？你长得跟个柱子似的，男的都没有你高，谁能跟你演？一天天的，竟寻思些啥呢？消停儿的得了。”
一米七五的海橙同学：……她不就是那么一说吗？好家伙，这让亲妈这一顿怼。
“亲妈呀，大过年的，咱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那也不能顺嘴胡皱八扯呀。”
……
亲妈，这是亲妈。
哎……
过完了年，在老家待了两天。
初三家里的店就得开门做生意。
一家子头天晚上送完神，吃了送神饺子，开夜车回的县城。
清欢没跟着回，和林爷爷一起留在老家了。二叔二婶要过了正月十五才走。
刚开业不全天儿，下午两三店没啥人就关门。
回到家还有亲戚朋友的应酬呢。
初四贾家的聚会。
今年虽然贾雪不在家，但是二嫂王姗已经领了证，法律上是正式的二嫂了。
家庭聚会必然在的。
二舅和二舅妈今年也回来过年了，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初六又回老屯，跟林大姑一家聚。
中间还有一些朋友聚会，或者是林大力自己出去，或是两口子一起，差不多天天晚上都不在家就是了。
二姐初十开学，苦哈哈的回学校上课。
大姐也天天出去，跟同学吃喝玩儿。
家里就剩下海燕和黛玉两个，看电视吧。
流星花园。
火得不要不要的，打开电视，换到哪个台都在放。
“我要能找一个道明寺那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三姐看得如痴如醉的，嫁不得进到电视里面，把杉菜打跑自己上。
黛玉看怪物似的看她三姐，“三姐，你说真的呀？你喜欢这种型吗？”
海燕点头，“多帅呀。又有钱，又深情，又霸道，啊啊啊，我要留头发，弄一个杉菜头。我身材比她好吧？”
嗯，后半句对。
但是前半句说的是啥？
“多幼稚啊？你哪里看出来深情，霸道的？”
黛玉想着，难不成她是老古董了吗？跟三姐有代沟了？
三姐撇撇嘴，不想跟她讨论的样子，“小屁孩儿，你不懂。”
呵呵……
大姐聚会回来，手里拎着个印着F4头像的帆布袋，里面放着好几张海报还有贴纸、笔记本什么的……
“姐，你也追星呀？”
黛玉问完就看大姐眼睛发亮，“啊，花泽类是不是帅死了？忧郁王子，温柔又暖。你说杉菜是不是瞎了？选幼稚鬼？”
呃……
“姐，你喜欢花泽类那样儿的呀？”
“多帅呀。”
并没有觉得。
“什么幼稚鬼，大姐，你不能捧一踩一呀。道明寺最帅，哪里幼稚了？花泽类才有病好吧？装忧郁，三心二意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有没有审美了？”
黛玉：……
她想静静！
起身回房间，想了想，她是不是跟不上行势了？
不行，她才14，不能就这么被潮流淘汰呀。
还就不信了。
不就是偶像剧吗？
看不进去，不是还有言情小说吗？
班上每个女同学的书桌里都能翻出来一两本来。
起来在书架隐私的角落翻找，看吧，娟姐果然也藏了！
《交错时空的爱恋》《请你将就一下》《烈火青春》《岛主》
“哎哟，娟姐这口味还挺多元化呢。”
黛玉靠在床边，边翻小说，边念叨。
看小说嘛，就得在被窝里看最有感觉……
“三姐，你还有小说吗？给我看看呗？”
好看呀，欲罢不能。
海燕都没反应过来，“好人谁看那玩意儿。我就一套基督山伯爵，你看不看？”
早看过了。
“不是那样的小说，言情小说。”
啥？
大姐嗖一下就过来了，跟三姐一起，站在黛玉对面，跟俩夜叉似的，插着腰瞪着她。
黛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怎么了？你才多大，就看言情小说？学坏了怎么办？你都高二了，下学期就高三，影响学习咋整？想不想好了？”
嗯？
“你们能看，我为啥不能看？”
你们一个两个的偷着藏小说，都没耽误学习，凭啥她就会受影响？
“那人跟人跟一样吗？我们看完就拉倒了，你不行啊。再迷进去，天天想找霸总谈恋爱怎么办？或者再来个昏迷不醒？”
黑历史能不能不提了？
“我迷也是《红楼梦》那个级别的名着，请问你们这是啥名着？我是见书就迷呗？那这些年我看的书多了，怎么了？”
“那也不行，这种书不适合你。成年了再看。”
“你们咋能看呢？”
当年她也是偷看过西厢记的人好嘛。
看个言情小说怎么了？
“反正你不能看。”
霸道总裁她是没遇着呢，霸王姐姐现在面前站着俩！
“不看就不看。”
你们不给看，还不能找别人借呀？
书店又不是只你们能进。
“哎哟，小妹，这个你可不能看。乖，以后再说，不是你这年纪该看的。”
结果，跟桑楠借的时候，桑楠也不借，还是一样的理由。
什么嘛。
“宝贝儿，咱不急哈，我也不看，那玩意儿有啥好看的。”
许江涛在租书店门口看到里面正在选书的黛玉，进去拽着人就往外走，跟哄孩子那么哄她……
行行行，这都能遇上，她今年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黛玉气鼓鼓的从隔壁书架随便抽了一本书，“我看这个行不行？”
许江涛一看，《天龙八部》啊，“行，看吧。”
把这书拿回家，还真没人管她了……
到开学之前，黛玉看完了金庸全集！
“行侠仗义确实比谈恋爱有意思……”
这是她的观后感。
“你喜欢哪个角色？小龙女吗？”
王聪坐在她身边儿看《大唐双龙传》，听黛玉念叨，就问了一句，女孩儿一般会喜欢小龙女吧？超凡脱俗，仙气十足的。
“周芷若。”
啊？“为啥喜欢她？她是反派吧。”
“只喜欢毁婚之后到屠狮大会结束之前那一部分。男人变心了，就该杀杀杀，搞事业，帅。”
“对对对，我也喜欢黑化的周芷若，好帅呀。”
田雪坐在前面，听到了，马上回头附和。
王聪看看握着拳头眼睛放光的俩女生，莫名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下意识的往外坐了坐，一个没注意，把凳子坐偏了，整个人栽到地上，下巴不在桌子上嗑了一下。
他果然到了变态堆里，这都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