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红脸上的痂,两个多月,才完全的脱掉。最后一块还是她晚上睡着了,不小心在枕头上蹭掉的。
姥姥给配的祛疤的药膏一直抹着呢,前面的疤印已经很浅很浅,几乎看不太出来了。最后一块痂掉下来留个疤印,因着有好药,只要慢慢养着就能掉,海红的心情没受多少影响。
反而很开心,脸上没有痂了,终于能痛痛快快的洗脸洗头了。之前天天洗脸还得躲着痂,擦也不敢擦,得自然干,那个难受劲儿,别提了。
洗头就更艰难了。不洗不行,痒,还脏。洗又不能用洗发水,咋洗都感觉粘乎乎。
自己还洗不了,得看哪个妹妹有空,帮着洗。
“这回可下能好好洗洗了。我今天啥也不干,就洗我自己个儿了。”
刚好是周末,学校放假,海红早起一看痂落了,高兴的呀。吃完早饭就去厨房烧水,烧了满满的两大锅水,这是要彻底洗呢。洗澡洗头洗脸。
“姐,我帮你。”
几个妹妹都说要帮忙。
“不用,我都闲得快生锈了。自己洗的干净。你们玩儿去吧。”
玩儿啥呀,这都快五一了,大地里要种玉米,家里忙得要死。
地里的野菜都长大了,该挖猪菜呢。多存一点儿,在大缸里沤着,忙起来的时候,能顶事儿。
海橙海燕都出去挖菜了。
黛玉被留在家里看店。
刚刚建起来了三间库房改的小卖部已经对外营业快一个月了。
得有人看店的。
“姐,这是新近的蜂花洗头膏,你用这个吧。”
黛玉从小卖部拿回来一瓶黄色的洗发水给她姐用。
“不用,原来用的就挺好使的。”
之前家里用的是三块五一罐的膏状的洗发膏。咸性大,洗得干净。
海红知道这个黄色的蜂花,五块钱一瓶呢,太贵了,用得还费。她舍不得用。
“用吧,这个温和,不蜇头皮,你才刚好,还是得小心。蜇坏了之前那么长时间白养了。”
海红:……行吧。
那就用。
“有人在家吗?买货啦……”
门口有人喊,黛玉放在洗发水,去卖货。
“小玉呀,你爸妈上地了?”
是屯西头儿陈家的三儿媳妇,黛玉叫三婶子。
“是啊,上地了。三婶儿,你要买啥呀?我给你拿。”
边说着,拿钥匙开仓房门。
“买两副手套,再买五袋粗盐。”
“三婶儿要下大酱啊?”
“可是的呗,眼看要进四月了,得下酱了。”
“我妈说,三婶儿做的酱最好吃了,特别是炖鱼,她做的酱怎么炖都不是那个味儿。”
“哎呀,这孩子,嘴咋那么甜呢。等婶子今年新酱下来,让你兄弟来给送。捎带手的,他那个作业,我跟你叔快愁死了,我俩睁睛瞎,教也教不动,你给他瞅瞅是咋个事儿。实在学不动,小学念完赶紧回家种地得了。”
“行啊,婶儿,不用非得等送酱,你就让我小雨哥来呗。我们天天一起写作业,有啥会不会的,男生就是爱玩儿,可能没认真写。大家一起写,就好了。”
屯子里孩子上小学的,都会找各种理由把孩子往林家送,让黛玉带着写作业。有的来几天就不爱来了,有家长上心的,能坚持下来,成绩多多少少都有提高。
那孩子在人家写作业了,是不是需要个针头线脑的,都得来林家买?
有几个那么死性的人家呀。
黛玉早都习惯了家里每天放学,里外屋的炕沿上趴一溜孩子了。
“好好好,你要能把小雨给带着考上高中,婶儿给包大红包。”
三婶子嘎嘎的笑。
拿着手套和盐,付完了钱,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念哪了一句,“你奶的病养的挺好的呀。来的路上,我看拄着拐到晒谷场坐着呢。”
黛玉能说啥,他们家的事儿,全屯子没有不知道的,人家乐意念叨,她就接着呗,“嗯,快好了。”
林爷爷伺候病人,身上不如以前那么干净利索,不每天早上来帮着磨豆腐了。但是地里有活儿,还是会过来帮忙。每天早上林爸也会把豆浆给送到老宅的窗台上放好。
并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那头儿的消息的。
老太太搬回家不到半个月就能自己下地了。刚开始是双拐,后来是一个拐,从在里屋一步一步的挪,到能出屋,要能自理,总共都没用上一个月时间。
之前天天在炕上躺着让人伺候,就是惯的。
老爷子回去不惯着她了,儿子也都让她伤得不进屋了,求助无门,她好得可快呢。
能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到队长和支书家里告状,让人家帮她去法院起诉儿子不孝,不赡养老人。
被队长和支书一顿骂。一个月给一百,俩儿子加起来一个月两百,咋就没赡养了?老支书不惯病,指着她骂,“丧了良心的玩意儿,用不用我把大力家那大闺女找来让你看看那脸造成啥样了?你还有脸告?滚犊子,爱上哪告上哪告去,老子不伺候。呸……”
她身体不行,走不远,想往镇上去也去不了。只能偃旗息鼓。
在家里天天念叨着,等她能走远了,就要去镇里,找公社领导告状去,公社不管就去县里找县长告状去。
老爷子只当是没听见,一天到底的,也不说一句话。
还找公社领导呢?公社都没了,找谁去呀?
反正她也走不了。
黛玉想着三婶子说老太太去晒谷场的话,据她所知,老太太平时宁可在家听广播,都不去晒谷场。
晒谷场里都是老头老太太,那些老太太,早年都是她同龄的,她样样拔尖儿要强,年轻的时候都是争来争去的,到老了,那些老太太就爱往她最在意的地方扎。她一出现,就炫耀孙子。
也不是各个都有孙子。可别人没她那么掐尖儿啊,年轻时候得罪的人,到老不得还嘛。
一来二去的,她就不爱往人堆里凑了。
论起人缘来,林爷爷可比她好太多了。
今儿个主动去晒谷场?
黛玉心里琢磨了两圈,回屋里她姐正在擦头发,“姐,你说老太太是不是去晒谷场说咱爸妈的坏话了?”
要不然她能去干啥?
海红也那么想的,撇撇嘴,“没事儿,谁能信她的话呀。等你二姐回来,我把药抹上,我俩去晒谷场再走一圈儿去,就好了。”
啊?“你都好了,还走啥呀?”
海红就翻了个白眼,“笨,好了就不能摸药了?我这不是还有疤呢吗?你把那紫药水给我找出来,我就摸那个。不行再整点儿钢笔水?要不,你去后院把你四姐的彩笔拿来?”
哎妈呀,“可拉倒吧,你可轻点儿折腾吧。那玩意儿往脑上抹,你脸还要不要了?等礼拜一下学,来咱家写作业的人多,我问问,看看他们家大人有没有回去说啥的,再说。别冲动啊。”
看她姐计划的那些个东西,把黛玉给吓得不轻。
那玩意儿都抹上,好脸都得毁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