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
“什么事？”海伦的语气清冷，挂在侧脸上的一缕卷发微微晃动，有些不耐。
“有个事想麻烦您一下。”维斯林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艳丽而冷清的女人。
哪怕从对方的眼神中可以看到明显的不耐，他也得耐着性子去讨好。
这是科研院最年轻的院士，也是所有人心目中公认可以接任下一任院长的第一候选人。
如果能获得她的支持，无疑等于打下了城市的半边天。
“说。”
“是有关于白队长的……”维斯林语气稍显犹豫，“他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
“嗯……”海伦的眉角微挑，眼神中来了点兴趣，“你有什么想法？”
“一直这样下去……对于城市无疑是浪费战力，对于他个人来说，也难以取得以后的良好发展。您说对吧？”
海伦抱着双臂，眼神冷冽，“元帅，您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说，我们搞研究的不习惯拐弯抹角。”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由于现在的技术受限，我们没办法对于全体人造人的基因禁令做到细致编写，但是对于少数的个体，我们应该可以通过后天的手段来扭曲他们的认知。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着给他……洗脑。”
“洗脑？”海伦眯着眼睛，盯着维斯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色彩。
洗脑的技术有高有低，常规的就是通过大量垃圾信息的洗刷来让对方的精神崩溃从而建立新的体系。
但是这种技术不但原始不稳定，而且对于受洗脑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精神伤害，如果抗不过去，直接就会变成白痴，即便成功，也是从一张白纸开始。
稍微高级一点的神经技术不会带来这么大的后遗症，但对于精神的伤害同样不可逆，只是程度强弱的区别。
这些暴力的方案用在白厄的身上……
但维斯林元帅说的也对。
以白厄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如果不能做出改变，军方或者说城市中任何一个势力都不会重用他。
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变成一个高级的打手。
自己希望白厄有未来可言么？
城市的未来尚且灰暗，何谈个人？
但对于这个从一开始就表现特殊的人造人战士，海伦希望他能走得更远……
“我知道了。”海伦轻轻应下，转身就走。
没有得到准确回答的维斯林在身后追问，“院士您的意思是？”
“有结果通知你。”
“多谢院士！”
……
“嗤~”
大门开合的声音轻轻响起。
偏头只能看到一双大长腿“啪嗒啪嗒”走进来的白厄安静等待，窸窣的动静在头顶的机器面前响起。
运转的仪器刚刚停下。
城市在生物方面的技术还算不错，在海伦出去处理事情的期间，机器已经将她提前设置好的流程处理完毕。
一片安静。
海伦大概是在查看新鲜出炉的报告。
‘看不出来……’
海伦眉头轻蹙。
基础的体检只能看到人体的三大基础属性，白厄的属性固然远超普通人类的极限，但依旧不能够支撑其做出如此惊艳到恐怖的战绩。
她从白厄身体各处取下的组织切片可以看到这具身体中支撑那些属性存在的各种更细致子项，比如细胞活性、心肺强度、肌肉韧性、视觉细胞数量等等指标。
以及……基因图谱的对比。
哪怕有过一次基因优化，白厄现今的的基因图谱对比刚从95号线上下来之际，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那些变化的片段与其他进行过基因优化的战士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变化的幅度都在可以预见的区间之内。
只要愿意付出资源，按照白厄的基因完全一比一复刻一个都是有可能的。
但这种复刻出来的个体，与95号线上正常波动生成出来的人造人战士并没有太大区别。
从任何方向，都难以找到白厄之所以如此特殊的原因。
偏偏事实摆在眼前……
海伦的目光游离，看向躺在自己面前那个双眼看着天花板，始终面无表情的坚毅战士。
清冷的眼神稍稍柔和，海伦轻叹一声，柔声吩咐道。
“起来吧，穿好衣服。”
“是。”
看着一板一眼为自己穿好衣服的白厄，坐在靠椅上的海伦忽然出声，“他们要我给你洗脑。”
白厄穿衣服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海伦，“洗脑？”
“对，洗脑。”海伦的一双瞳孔中不含半点情绪，虽然是看着白厄，但没有焦点，仿佛只是透过白厄的虚影，看着他背后的远方，“哪怕是最成熟的技术，也不可避免的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说实话，我不想用。但他们害怕现在的你，必须要你做出改变。”
“……”
海伦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眼神也终于有了焦距。
她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白厄，“所以，你能做出改变么？”
“什么，改变？”
“变得更加听话，变得不要做出那些危险行为……你应该知道你的哪些行为容易引起别人的警惕。”海伦语气轻顿，双眼牢牢勾住白厄的眼睛，“或者说，做得更加隐蔽，不要让人发现破绽。”
“……”
这是在谈判？
她发现什么了？
是了。
在整个黑水城中都可以说是最聪慧的大脑，以及对于自己身体最熟悉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数次的接触中都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哪怕自己每一次都给出了完美的理由，但当事实与认知出现了巨大的冲突，理智会怀疑一切。
看眼下对方的态度，哪怕是明知自己有所图谋，也有帮忙打掩护的意思。
但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只是诈一诈自己，一旦自己承认，出门就让人把自己抓起来……
要赌一赌么？
不过再瞒下去，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和她建立良好关系的机会了。
拒绝了橄榄枝，就只剩下刀枪。
但也不能直截了当地交代一切，那样就再也没有了半点主动权。
微微的沉默间，白厄眼神微微下瞥，看向自己双手上依旧佩戴着的“镣铐”。
这是那位机械法庭的大人给他戴上的，戴上这玩意以后，自己的肉体实力甚至是灵能都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压制。
戴着这玩意，白厄没有任何翻脸的资本。
白厄的小动作不算明显，但一直紧盯着白厄一举一动的海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见这一几乎不可察觉的小动作，一直板着脸的海伦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抹明朗的笑意。
迈着一双修长的美腿走近白厄，行走间右手在空中随意一抹，随着一阵灵能的轻微波动，一枚银灰色的金属钥匙顿时出现在其手中。
插进锁头，电子密码通过……
“咔嚓”一声，束缚着白厄的镣铐弹开，“咕咚”一声砸在地上。
感受着正在急速苏醒的肉体，白厄稍稍活动着手腕。
对上海伦那双蕴着点点笑意的眼神，白厄的脸上依然一片平静，“谢谢院士。”
海伦微挑右眉，不置可否，“我可以替你掩护。”
“我听不太懂，院士。”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懂’。”海伦转身，去收拾试验台和资料，“没事就去吧。”
“不需要洗脑了么？”
海伦扭转身体，偏过半张脸，“你想么？”
白厄微微沉默，盯着海伦的眼睛慢慢回道：“我不想。”
海伦展颜一笑，笑意明媚，“那不就行了。去吧，休息室在隔壁，你先在那里待两天……另外，洗脑以后有为期数天到一个月不等的恢复期，这段时间我们会对你保持观察。”
这是现在技术的弊端。
维斯林既然知道洗脑这门技术，就不会不知道这门技术的相关表现，欺骗没有意义。
说罢，海伦不再搭理白厄，只是自顾整理资料，任由白厄去留。
白厄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转身走向大门。
“嗤~”
听见大门的开合声后，整理东西的海伦动作一顿，浑身放松似的松沉下来，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呢喃。
“果然……”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点的太过明了，无言的默契更能给彼此双方都留点缓冲的余地。
白厄在赌，她也在赌。
值得庆幸的是，白厄赌对了，她大概也不会赌错。
宁愿冒着暴露自身的风险也要做出那些令人警惕的事情，却只是为了救下一些没有任何关系的野外流民。
这样的人哪怕存在着自己的觉醒意志，又能有多大的危险呢？
从今天开始，你将戴上新的面具，但也扯下过去的面具。
白厄……
让我看看，摘下了面具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面目吧。
只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
得到了海伦院士通知的维斯林第一时间将散去不久的汉密尔顿等高级军官再次召集到了一起。
“海伦院士已经给白队长洗过脑了，大成功！”
听到这个消息的汉密尔顿和卡洛斯脸色都是一喜。
“那就好！”
“不过……”维斯林微微沉吟，“洗脑手术有数天到一个月不等的恢复期，这段时间属于观察期，确认效果到底如何以及精神状态的恢复。所以暂时还得再考量考量。”
“那就按照之前定好的说法，让他在我那先当一个月的机仆吧。不能因为一个月的荒废，让他彻底没了对于机甲的熟悉吧。”
只要白厄身上作为一个人造人的缺陷消失，这种能够单人驾驶机甲团灭一整个智械集团军的战力，说什么也不能浪费。
“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维斯林摆了摆手，这点细枝末节，他毫不关心。
在汉密尔顿的眼中，装甲营是他的自留地。
但是在自己这里，整个军营都是自己的。
只要白厄后续能够做出优秀表现，该怎么提拔就怎么提拔，说到底培养白厄的最大话语权不还是在自己身上？
这小子知恩图报，培养起来肯定是个听话的好苗子。
“那原定在五天之后的总攻呢？”叫来的高级军官里只有一个德瓦考虑着除了白厄以外的大事。
“保持不变。”维斯林挥挥手，轻描淡写地作出决定。
白厄的战力再如何夸张，也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再强，对于对上虫族的战局能有多大的决定性影响么？
要知道虫族作为人类的最大对手，可远不是那些机械疙瘩能比的。
同样的战绩，让机械法庭的机师来，多上几个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而为了讨好军营，以期在日后拥有白厄的优先调拨权，机械法庭的大法官都承诺了会在这次对虫族的总攻中挑拨几个优秀的机师来帮助他们拿下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有没有白厄，他不觉得在眼下就能有什么绝对性的影响，没必要为了等他可能长达一个月的恢复期，而放弃眼下在四处已经打好的基础。
最近军营的军队大规模抽调，进行战前集训，不仅仅是为了训练战士们的战斗能力，也是为了斩断虫巢伸出去的“触须”。
五天后，就是他们计划好的最佳进攻时机，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改变！
“还有什么事没？”
“没有了。”
“那就散了吧。汉密尔顿……白厄就交给你了，这段时间多注意点。科研院的技术也不一定就保险，还得我们自己盯着点。对了，院士说他经过洗脑精神相当疲惫，现在已经去休息了，今晚就别打扰他，过两天再说。”
“知道了。”汉密尔顿心情愉悦，转身离去的走路都带起一阵风。
待所有人全部散去，会议室的角落中，黑影微微蠕动。
一手握剑双手抱于胸前的窈窕身影自阴影中轻轻踏出，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只要她想，这座已经对她不设防的军营里随处都可以去得，只有那个所谓院士的研究室有点麻烦。
所以她就等在了这里……
“洗脑……机仆么？”
月影的一双墨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忧虑。
军营没有强行处理白厄，她也就不好直接出手。
可洗脑……不会给小家伙脑子洗坏掉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