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实的门被人暴力踹开，门后的男子懒懒地倚在榻边，肩上的头发散落几绺，铺到案桌上。
如此大的动静，他却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似乎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得费他心神。
他只是无所事事的，眼神放空，只觉得一切的事物都毫无意义。
卫楚走上前，不发一言，抽出长箫，直接刺向他的胸口，不留半分余地。
他的脖子被她单手掐住，这才得了几分他怜惜的表情。
他的脸由于呼吸不顺畅而变得青红一片，在这种紧急的情势下，他却半分挣扎反抗的意图都没有。
卫楚的动作迟疑了几分，“放了他们。”可惜“们”字还未说出口，卫楚的背后一痛。
鲜红的血落在他洁白的衣衫上，他嘴边噙着的那抹笑意愈来愈深，眼中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微妙情绪。
阴影将散落在他身上的金黄光线遮盖了一大半，他的眸光在蒙蔽一切的阴影中忽明忽灭。
卫楚侧过身子往后看去，陆蝉声手中抓着那把染血的刀，对上她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害怕，反倒像个呆愣的提线木偶，麻木不仁。
他微昂着头，俯视她，朝着她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似是微风刮过湖面，留下一道淡痕。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好笑。”
“少主今天是排什么戏？”
始作俑者肆意地笑着，笑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朗，因为呼吸呛住，说话断断续续的。
可他毫不在意，只是觉得可笑，眼角渗出几滴泪水。
卫楚整个人如被二月的风霜冻住，浑身的血液倒流，那掐住“卫长风”脖子的手也早就松开。
阴寒的冷气一阵又一阵将她包裹，刺骨的冷一寸寸在她身上冻结。
眼前所见的陆蝉声并不相信她。
“何必浪费力气呢，不是费尽心思苟延残喘，想要多活几年吗？”
“现在却玩命似地使用咒力……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他长叹一声，不知何故伪装成她兄长的情态，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她，口吻中带着些许无奈，似是对胡闹幼妹的无限包容。
他往前坐起，单手撑在榻上，伸出双指，慢条斯理地将她发带上那抹燃烧着的金红火焰掐灭。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也别死那么早啊。”
他风轻云淡地吐出一句话，那抹被掐得深红的痕迹逼至眼前，卫楚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片刻之后。
“放了他们。”
卫楚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重新将他压倒在榻上，力气之大，将他压制得连吐息都变得困难。
背后又是一痛，这次不用回头确定，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卫楚的动作迟滞了几分，又是一刀进去，血肉被锋利的刃撕裂开，疼痛让神思都变得恍惚。
过去所犯下的错误已经难以定论，但既然她来了，就一定要把眼前错误的轨道拉回正轨。
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明知呼吸困难，卫长风仍要坚持着把嘲讽的话说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谁愿做那屡次被戏耍的傻子。”
“你的把戏还是一如既往地拙劣，杀掉我，你的罪就能洗干净了吗？”
卫楚的眸光轻晃了晃，她的眼中清晰映出他费力喘息却不挣扎的模样，他的眼角尽是蔑视和嘲讽。
“你不会杀我。”
“少主，你从未杀过人。”
犹豫之际，脑中响起一道蛊惑的低喃，“他有罪，杀了他。”
卫楚复杂的心绪反复汹涌着，她握着刀柄，起手利落地扎了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于卫楚而言，杀了眼前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她忽略了身后的危险。
就在刀尖逼近心口的时候，她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拽开，手腕一转，那柄刀就掉落在地。
近在咫尺的是眼前人冷漠的视线，以及毫不留情的反击。“卫长风”依旧懒懒地躺在榻上，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榻边的扶手，赞赏的望着陆蝉声。
“做得好，真是听话啊。”
紧接着一抹叹息随之而来，平淡的语气忽转。
陆蝉声察觉到主人那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心里沉了沉，连带身子都颤了颤，如同被狂暴风雨折弯的花枝，孤苦无助。
细雨洗刷着山中的明月，晦暗的光线变得明亮，蒙蔽的云层被风拨开，可藏在光明之下的阴晦黑暗远远不止窥见的万分之一。
陆蝉声当即跪倒在“卫长风”面前，还未等他开口说下一句话，便自动请罪。
“奴知错，自愿领罚。”
可这般识趣的姿态并没有得到“卫长风”的宽恕，他站起身，拿起地上那把刀，猛得扎在陆蝉声的肩膀上，一阵痛苦的呻吟从他的嘴边溢出，连那抹艳丽的唇色都变得苍白。
“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卫长风”俯下身，冷冷地看着他，一抹发丝从肩后滑落，他身上还淌着血滴，正想使力赐予他极致的痛苦，手边便搭上了一只白皙的手。
“怎么，还要阻止我？”
卫楚的动作成功把“卫长风”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又重了几分，他被强迫着放开了那柄刀。
卫楚的手腕被反手紧紧拽住，手腕处很快便起了几道红痕，“卫长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迎上她那略显凶狠的目光，嗤笑道，“你有什么理由阻止我？”
“少主难道爱上了眼前这个卑贱的妖族，所以一而再再而三与我作对？”
“方才也是真的想杀了我呢。”
那一瞬间想杀了他的心是真的，这一刻拦下他也是卫楚下意识的行为，她已经无法单纯地把眼前发生的事情当成是一场幻境。可如今情绪沉静下来，一时间倒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应付“卫长风”。
无论是妖，还是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她不知道进入这场幻境需要做些什么，但既然遇到不公的事情，就不应袖手旁观。
“如上所说，我改邪归正了。”
“见不得这些不公之事。”
“卫长风”听到这个回答，眼中露出一抹嘲讽，他完全不相信卫楚所说的话，只不过手中的力道卸了几分。
“伪君子，敷衍。”
“少主不如回去好好炼药，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