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忍受黑暗，却绝对不会喜欢黑暗。
还没等卫楚搞清楚情况，她就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装扮，一袭墨绿色衣衫，和往日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那根伴生发带长至腰侧，闪过一道明亮的金色流光，像是彩色的羽毛在光下闪耀着漂亮的颜色。
周围的环境是全然陌生的，卫楚可以肯定，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看来这还是焚歧的幻境。
落日的余晖像熔化了的金子，傍晚的云彩像围合着的明月。
气温慢慢降下来。
散乱的太阳光微弱地照在城头上，乌鸦纷飞，寒风吹透衣衫。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
“不错。”
卫楚还没走进城中的围场，就听到一阵极其散漫的鼓掌喝彩声，那道声音也极其散漫似的，口吻中似乎还带着未休息好的倦怠。
既然困倦，为何不直接去休息，反倒要强撑着精神看戏？
卫楚带着疑问，一脚踏了进去，那道居高临下的声音传到耳边，听的更清楚了。
一袭蓝白交接的衣衫，精致非常，袖边镶嵌珠玉，玉冠将他一头柔顺的白发束起，簪上的金色飞鹤雕琢的栩栩如生。
她看过去时，他正打着呵欠，肩上的外袍稳稳地搭在肩膀上。
他侧坐在榻上，抖了抖手边滑落的衣角，金色的手镯便展现在眼前，晃花人眼，他十分自然地对她招了招手。
相比于他一身华贵精致，旁边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倒显得朴素了许多。
只一身白衣，用一根发带扎了个低马尾。说是发带，还不如说是烂大街的一根布条，随处可见。
可卫楚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即使对上她的视线，他也是毫无波澜。
傍晚浮云收敛，那双淡净的眸子像一片澄碧的琉璃。
“卫楚，有事？”
话音刚起，卫楚差点没因为眼前的一幕而冲上去，她紧紧掐住虎口处，才将那股汹涌而至的冲动压下。
“哥！？”
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她气血上头，终究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之前他的面容总是浮着一层看不清的迷雾，在他叫出名字时，迷雾散去，她也终于看清楚了他是谁。
只见他手中牵着一根绳索，绳索的一端是另一个穿着白衫的男子，身上的妖气淡薄。
只是那双碧绿色眸子，是何其的眼熟。
卫楚的异常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他只是抽出几支铁箭，投掷出去，然后摇了摇手中的缰绳。
一支铁箭偏离方向，向着卫楚的方向飞来，她偏头躲了过去。
“卫长风，你在做什么！”
看着地上手脚并用，快速攀爬的人影，卫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夜晚天气渐凉，她只觉得冰冷至极的空气在一寸一寸地掠夺她的呼吸。
“做什么？”
“呵。”卫长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站在身侧的白衣男子。
这位侍从便毫无怜悯地接过这份折辱人的差事，机械地复制着卫长风刚才在做的事情。
那位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兄长，就这样走到她的面前，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铁箭。
贴近她的身侧，屈尊纡贵般，缓缓开口。
“卫楚，你今天出门没睡醒？！”
“我可不是你家那位亲切好相处的兄长，可不惯着你这些坏脾气。”
冰冷的铁箭，似乎带着腐朽的气息，挑起了她的下巴。
卫长风挑了挑眉，见她没有说话，轻叹一口气。
“还真是吃错药了？”
他甚至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气息，“似乎除了今日用的熏香淡雅了些，也没什么变化。”
“往日做这些，你不也很高兴吗？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甚至好心地询问了几句，眸中多了几分为数不多的关心。
“够了！”
卫楚猛的推开他，那支铁箭就势飞离出去，还没等她说话，那道白色身影掠过，那支铁箭就叼在了嘴里。
卫长风倒是好心情地笑了笑，“果然是最好的狗，真乖。”
先前服侍身侧的侍从走上前，像是要把缰绳交回到卫长风的手中。
他在整个过程中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表态，没有认可也不反驳，就像置身事外的观众麻木地去接受命令。
他身体僵硬，没有任何肢体语言，在面具的遮蔽下，甚至感觉他连表情都没有。
“我说够了，放了他。”
卫楚伸手打断卫长风的动作，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兄长，尽管有着一样的面容，但性格却天差地别。
缰绳从那位侍从的手里落到了卫楚的手中，她冷眼看着他。
天边悬着一轮硕大到不真实的月亮，朦胧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又平添了一份祥和的神圣感。
在月光的抚摸下，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变得温柔和美丽，而他的手却冰冷如尸体。
侍从见卫楚抢夺缰绳，正要动手拿回来，却被卫长风抬手阻止。
他嘴边的笑意渐深，竟没有反驳她，低声说道。
“卫楚，原来你竟是好这口。”
“看上我的人大可以直接说，不过你要上演这场美救英雄的戏码，我倒是乐意陪你演一演。”
“全当消遣好啦。”
卫楚没想到他不阻止的原因竟然是认为她……
握着缰绳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她低眸看向那一身狼狈的人，心中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