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中。
卫楚把谈淮苏扶到了干净的床铺上躺着。
看着他原本银白的发色被染成黑色，她的眉色间闪过一丝纠结。
她捻起一缕发丝，发尾湿腻腻的一片，她的指尖也被染黑。
“还是洗一洗吧。”
这般想着，卫楚就立马动身，去打来了一盆干净的清水。
她刚一下手，冰凉刺骨的感觉就顺着她的手蔓延到心口。
她端着水盆又走了出去，再次进来时，已经换上了一盆温度适中的热水。
她将谈淮苏的头发放入水盆中，为他细细打理。
现在已过晌午，窗外温暖的日光潜入房间，照亮了床榻的一角。
逆着光，谈淮苏的面容都变得朦胧，像蒙上了一层金色日光的轻纱。
卫楚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谈淮苏的头发清理地七七八八。
她洗得过于专注，根本没发现床上沉睡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发丝缓缓地往前拉动。
卫楚也随着挪动身子，最后她单手撑在床榻上，才不至于将摆放在面前的水盆打翻。
她的手中还抓着谈淮苏的一把头发。
谈淮苏的眸光黯淡，带着几分被打破的苍白脆弱，嘴唇紧抿着。
他侧着身，看着被抓包的不知所措的卫楚。
略显紧张的氛围在慢慢发酵。
盆中的水还冒着蒸腾的热气，将她眸中讶然的情绪吹散了几分。
“还……差一点点。”
卫楚身子往回退了一些，伸手指着他的头发。
他没有说话，卫楚还以为是因为她的擅作主张惹他生气了，白皙的脖颈染上了深红色，面上有些羞愧。
她妥协似的将抓在手里的发丝慢慢放开。
讪笑一声，便要放开手。
谈淮苏略显冰凉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带着不由分说的执拗。
“我不喜欢黑色。”
说完，便松开手。
他乖乖地躺回了原来的位置，伸手将散乱的发丝收拾了一下，完美复刻了先前的模样。
卫楚惊愣地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心下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讨厌。
“这样可以吗？”
他又问了一句，向她确认。他的眼睫快速地扑闪了两下，耳尖的温度滚烫，微微泛着红。
“可……以。”
“水温呢，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
“如果弄疼你，你要和我说。”
“好。”
“我的动作有点大，可能会不小心扯断你的头发。”
“好。”
“我的动作有点慢，可能会比较耗费时间。”
“好。”
无论卫楚说什么，谈淮苏都一板一眼地认真回答。
气氛仍然紧张地发酵着，寂静中带着紧张不安的心跳声。
“好了。”
卫楚为他擦干头发，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银白的发丝犹如一捧流淌着的月光，散发着透亮的银色光辉。
清冷高洁。
在谈淮苏换衣服的期间，卫楚端来了一壶热茶。
空气中泛起了一阵清甜的果香，闻起来十分清爽。
谈淮苏换了一身红桦色鎏金长袍，上面纹满了银色翎羽纹路。
他清冷的眸中像苍山负雪，雪光照亮了南面的天空。
卫楚低着目光，没有看他。
举着茶杯，就着光，仔细端详着眼前翡绿色的茶杯。
谈淮苏也坐了下来，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相坐赏茶。
直至夜色降临。
今夜的天空格外透亮，流云逸散，软绵绵地悬在绛紫色的天幕上。
风吹动树枝，地上的影子摇摇晃晃。
卫楚拉开殿门，闻到一阵花香，心思涌动。
“想去看花。”
她低语，转头看向身后的谈淮苏，含笑邀请。
“要一起去看花吗？”
谈淮苏被那样纯挚的笑容触动，时间骤停，他被拉入了过往的回忆。
姐姐对他说，“你要乖乖呆在府里，不要乱跑哦。”
“姐姐喜欢听话乖巧的人。”
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没过多久，宋昭来找他出去玩。
宋昭趴在高大的墙头上，百般鼓动他。
使尽浑身解数都未能撼动他的心分毫。
那时的宋昭说，“从没见过你这么奇怪的人。”
“什么东西都不喜欢。”
宋昭泄气地从墙头跳下去，默默离开了。
直到后来，他都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坚持下来了。
正像宋昭所说，其实就算偷溜出府，只要能按时回来，便能瞒天过海。
可他最终没有选择那样做。
“不想去吗？”
“不喜欢吗？”
卫楚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额前的碎发将他淡然的眸色盖住，她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以为他是不喜欢，她转身独自走出了大殿。
“好。”
欸？
听到声音的卫楚转头，听见他回答了一声“好”。
“什么？”
因为他先前没有表明情绪，卫楚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