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入小院,把谈淮苏身上的温度降了又降。
疯狂的热血在一瞬间冻结冷却。
景钰恍惚地慢慢推开陆铃舟,走上前,去探卫楚的气息。
冰冷。
一点温度都没有。
生的气息被剥夺殆尽。
“她死……了。”
景钰愣愣地保持着蹲下身子的姿势,反反复复地去探卫楚的气息。
陆铃舟捂住了嘴,眼泪流的越发地厉害,不敢哭泣出声。
周围的声音安静得过分,没有胁迫,没有打斗,只有风掠过树尖,发出飒飒的声音。
仿佛潮起潮落。
沉重的哀伤席卷了每个人的心头,使得他们忘记了如何去悲伤。
冷风卷过,微弱的火焰挣扎着燃烧。
“姐姐,好了吗?”
卫然清脆的童音,惊醒了如坠梦中的人。
陆铃舟过去抱住他,忍住哽咽的声音,抓住了卫然的手,重新捂紧了耳朵。
她将他带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气息温暖祥和,与外面血腥的刀光剑影截然不同。
“让开。”
谈淮苏细长的眼睫轻轻眨动着,目光向下。
周身带着寒冬凌冰的冷彻。
“你还要做什么?”
景钰挡在他的身前,并不想让他靠近卫楚。
谈淮苏没有回答,景钰被推开。
手中的刀甩到一旁,刀插入地板,血红的刀,宛如一幅绯红色的画。
他俯下身子,趴在卫楚身侧,去感受她的气息。
谈淮苏眼中眸光颤动着,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
他起身,拿回了自己的短刀。
拉开刀鞘,他将手上沾上的血擦拭干净。
半跪在卫楚的身侧,他摊开掌心。
向来不信神佛妖魔的他,竟然在他的眼眸中看出了十分的虔诚与祈求。
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尸体,他怜悯的目光却独独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动作不缓不慢,但仔细看,仍然能看出他的慌张。
握刀的手再没有往日的沉稳冷静,眼眸如深蓝的天幕,流淌着悲伤的色彩。
阴郁,孤独,以及死寂。
拥有着斑斓色彩的世界瞬间褪色,变得了无生趣。
让人厌烦着。
锋利的刀刃划破血肉,流出鲜红的色彩。
谈淮苏握紧手,血顺着手指的骨节,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入卫楚的口中。
本是惊人骇闻的场面,却因为他虔诚的神色,孤清的背影,让人望得出神。
也忘记应该去质问,应该去阻止。
世人说得没错,他是一个妖怪。
一个活该被声讨杀伐的妖怪。
谈淮苏释怀的一笑,那本该他承受的,却都被她挡下。
如果第一次,第二次……她没有来找他,或许就不会有这般灾难性的结果。
她被利用了,被自己的情感所欺骗利用。
她被纪游引到后山,下了相思蛊。
那时,他碰巧看见她,其实本不想出手,被控制的情丝让人觉得十分麻烦。
可准备离开时,又想到她那副痛苦地要死去的模样,那浓烈的绝望与哀鸣的情绪,让他心软了一霎。
就是短短的一瞬,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本来还要机会逃开,却在她抓住希望,莞尔一笑时,彻底地逃不开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景钰呆呆地望着他,却也没有阻止。
心中还在希冀着,期待着这无可挽回的残局能够有一个转机。
“我会救你的。”
谈淮苏的嗓音淡淡响起,眸光发亮,像阳光浸在金色的梦里。
他潋滟的眼波流转着,分明藏着绵长的情思。
岚枫院中。
谈淮苏坐在桌边,手中摩挲着那枚安放着木樨香的香囊。
出神地想着。
他依旧一身亮眼的红,红色裘衣,衣边金丝镶嵌。
头发半束,一支白玉簪斜插在发上。
银色链子,红色珠子勾连的白色流苏轻轻摇晃着。
如披着红衫的巫师,红的艳丽,红的勾人。
纪游推开门,走了进来。
谈淮苏也没有注意。
纪游瞥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卫楚,转而开解谈淮苏。
“其实你不救她也行。”
“她本来就是要死的。”
纪游不大在意地随口说道,那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惹来谈淮苏的冷眼。
“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吧,血咒是会转化的。”
“我可是救了你。”
纪游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谈淮苏面前邀功。
很显然,得到只是反效果。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谈淮苏手按在短刀上,随时都有可能取出来掠夺纪游的性命。
纪游肆无忌惮,安然地端起茶杯喝水。
“我都是为了救你啊,主人。”
纪游的目光一下变得阴沉可怕,为谈淮苏的不领情而感到生气。
他为了让卫楚成为血咒的转化者,特地在她的身上种下相思蛊。
好让她心甘情愿地被谈淮苏利用。
就算那日她没有死在谈淮苏的刀下,也早晚会因血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