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马车上,陆铃舟就坐在她的身侧,而对面坐着的正是景钰。
车上浮动着一阵清凉的茶香,景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那日一别,阿月姑娘是否还安好?”
景钰语气温和,莫名地抚慰人心,话中带着关切。
陆铃舟转过头,看向她,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同样好奇景钰话中所含之意。
卫楚扯起一抹笑容,对上陆铃舟的目光,再看向景钰。
动作变得拘谨起来,神态有些局促。
“若阿月姑娘不想答,便不答。”
“先用茶吧。”
景钰轻轻撩起袖子,斟好温茶。
指尖轻轻触碰杯壁,将其放到卫楚和陆铃舟的面前。
卫楚确实也有点渴了,双手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杯茶并不是很苦,茶温刚刚好。
景钰望着她逐渐舒展开的眉目,嘴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稍稍低头,就掩藏起来。
卫楚放下茶杯,和陆铃舟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
她意外和景钰相识这件事情,纯属巧合。
在她上京城投亲的时候,那几天正好赶上下雨的时期,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
等到雨停,天放晴,原来的路程被山上的落石阻挡,没办法过去。
他们只好换了另一条路走,期间遇上了土匪,她让其他人带着弟弟先跑,她留下来拖延时间。
为了躲过匪徒,她躲进了一支舞姬的队伍当中,冒充舞姬混在队伍之中。
然而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那支舞姬正是匪徒抢来为山寨中的兄弟助兴的。
所以,兜兜转转她还是被带进了土匪窝里。
她被迫顶着花魁的身份,在台上领舞。
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她只好硬着头皮跳下去,她用余光观察着周边舞姬的舞步,企图蒙混过关。
众人议论纷纷,看着有着“花魁”称号的卫楚,舞竟然跳得这么一言难尽。
“这花魁莫不是假的,这么跳个舞如此地不流畅!”
“我也觉得,她连鼓点都没踩准。”“这花魁称号不会是买来的吧!”
“不过我看这身段和那小脸蛋是真不错,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呢。”
卫楚为了防止被认出来,蒙上了一层红纱,倒有几分朦胧的美。
眉间点上了梅花钿,腰身盈盈一握,身姿曼妙。
面纱遮盖之下,只露出一双迷人的眼睛。
绵绵软软的浅棕色瞳孔,眉眼自带一种妩媚,隔着一层薄雾似的凝望的专注。
眼睛扑闪扑闪的,就像璀璨的星星,让人移不开眼。
一身青红色交接的舞衣,衣摆飘逸,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彩,热情地朝圣太阳的光芒。
“白军师,这次你立下了大功,这舞姬你先选。”
一个包着红色头巾的黑脸男子对着景钰开口说道,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景钰化身白术,潜入这个山寨中,在长期的伪装下,终于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的目的就是把这群猖狂的匪徒一网打尽,为民除害。
于是,他走到了卫楚的面前,伸出手,微笑着,一双含情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卫楚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温柔男子,衣冠楚楚,但居然也是匪徒。
一时间眼里犹豫不决,感慨着世风日下。
霎时间,整个大堂都陷入静寂之中,似乎都在观察她的反应。
卫楚也觉得空气好像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景钰直接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被拥入怀中,身体紧紧贴合着他。
景钰微笑的嘴角,凑近她的耳边,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一阵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安慰。
还在卫楚思考着要不要相信他的时候,她就被景钰直接从台上抱下来,在众人调笑的神情中离开了大堂。
那时,被景钰问起名字的时候,她就说自己叫做阿月,景钰告诉她,他叫白术。
后来,她丢下景钰偷偷地逃走,却又意外地吸引了匪徒的注意,为景钰的收网计划拖延了时间,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卫楚本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那时遇见的人居然就是景世子景钰。
马车停在书肆前,景钰率先下车,伸手去扶陆铃舟。
陆铃舟搭着他的手,慢步走了下来。
卫楚则是好奇地撩开帘子,直接跃了下来。
景钰见她这番动作,欲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
“姐姐,进去吧。”
谈淮苏走到陆铃舟的身侧,双手环抱,淡声开口。
卫楚走在他们的身后,脚步还没迈进书肆,就被门口的小摊吸引了目光。
摊前立着一个牌子,写着“免费教学”。
她走了过去,摊主一看有生意招揽,也变得热情起来。
“学画画吗?”
“真的是免费教学吗?”
卫楚将信将疑地开口询问,手下翻着桌面上精美细致的画作。
都是人像。
“这是我?”
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卫楚惊讶出声。
“正是姑娘,姑娘天真烂漫,实在是可爱,这幅画作可免费赠送给姑娘。”
画纸上所画的是q版的她,低着嗅着花香,画笔勾勒地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
“姑娘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学习绘画。”
“我们有专门的绘画大师教学,包学包会。”
“只需一个月,便能学有所成。”
“学会之后,你不仅增加了一项才能,还能靠这份能力讨生活,实在不亏。”
……
摊主滔滔不绝地热情介绍,说的天花乱坠。
卫楚抚摸着手中的画作,心思涌动。
如果她能学会,给卫然画像,他肯定也会很高兴吧。
最主要的是以后还能靠卖画赚钱。
“姑娘,今日有特价活动。”
“只需付一些定金,便能赠送绘画工具,还能立马进行教学。”
见她隐隐有被说动的迹象,摊主加大力度,向卫楚宣扬学画的好处。
卫楚觉得浑身有些发热,一腔心思都集中在画画这个字眼上面,有些热血上头。
怀中的钱袋也掏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正准备付定金时,却被连连的道歉声打断。
她看过去,原来是一位小少年不小心撞到了谈淮苏,正在道歉。
谈淮苏并没有说话,反倒是直接侧身走进了书肆。
他从纷杂的书籍中抽出了一本书,随手放在了中间显眼的书架上。
卫楚对他的举动感到几分疑惑。
为什么不把书放回原位呢?
他面向书架,手随意地搭在书架上,单手翻动着书页。
低眸看书的模样格外认真,可翻动书页的动作却尤其地快。
眸中氤氲着不歇的凛风。
卫楚不自觉地看得出神。
那清寂孤傲的身姿,总是引得他人侧目。腰间别着的短刀锋利,着装干脆利落。
如果忽视那眼中不散的冷冽,倒像个意气风发的英气少将军。
可惜他身上的气息太冷,足以劝退靠近的任何人。
就像凛冬里结霜的万年寒冰,难以回温。
“景钰,找到啦。”
陆铃舟欢喜地拿起中间书架的那本书,高兴地往景钰的方向扬了扬手。
景钰见状,露出温雅的一抹微笑,向陆铃舟走了过去。
她眸中的光亮明艳地宛如江南的柔美景色。
卫楚却是直接看向了谈淮苏,他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陆铃舟的身上。
可那刻意放轻的翻页动作,变得安静的氛围,珍惜地聆听着每一个字眼的细节……
“莲……”
卫楚低语,像莲一样,总有些心事,藏得够深。
正午的日头越发地烈,风吹树影,鸟的啼声也变得萎靡。
“莲什么,姑娘,你想画莲花吗?”
“不是。”
卫楚回过神来,却发现手中的钱袋不翼而飞。
她的钱呢?
“钱呢?!”
卫楚惊慌失措地翻找着,而原本站在摊前的摊主也失去了踪影。
她连忙抓住旁边的大伯,“这个摊主呢,你看见他去哪里了吗?”
大伯指了个方向,卫楚立马追了出去。
“骗子!”
心里感到愤怒的同时,也在痛恨自己的不清醒,居然被这种小把戏欺骗,还稀里糊涂地把全部的钱都拿了出来。
身上的热血瞬间被冰凉的现实逼退,一阵寒冷。
她追了出去,人还没跑远。
实在是不可饶恕。
骗感情可以,唯独不能骗钱。
钱就是她的命啊!
摊主属实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这样穷追不舍。
这可是给弟弟买小鱼的钱,说什么都要追回来。
卫楚满腔怒火中烧,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偏僻。
“抓住你了。”
卫楚紧紧拽住摊主的手臂,咬着牙,用尽力气。
摊主的身体被她猛烈地摇晃着,剧烈运动之后有些喘不上气。
被她这么一摇晃,更加地晕头转向了。
“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