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屏风后有个探出的脑袋,这时快速地缩了回去,接着就有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李俭只斜了一眼,根本就没去理睬。
那不过是一个听风报信的奴婢。
如今,他们连县衙都出不去了,也只能往后宅跑跑而已。
反正这会儿还搭理不到后宅的妇人们,那就先让她们跑一跑、慌一慌吧。
大堂上,县令朱福贵跪趴着,胖大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萧诚毅越是一言不发,朱福贵的心里越是慌乱得无以复加。
他甚至在心中期盼:上面坐着的贵人祖宗诶!您好歹出个声吧!
是审问、是申斥、是责骂,您好歹出个声啊!
您一声不出,这……这……这不是要命吗!
朱福贵的大脑袋几乎碰到了地上。
冷汗从他的大脑袋上滴落,在他面前的地砖上,眼见着出现了一片水印,那片儿水印还在不断地扩大……
朱斐看着他爹都被吓得成了这副样子,心里也明白,如今想指望他爹救他是指望不上了。
他爹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他舅舅……指望他娘能尽快找来舅舅……呃……,
不过,看眼前这阵势,就是他的舅舅——开平府知府骆衡亲自来到这里,恐怕也没什么用!
他们明知道他爹是谁,明知道他舅舅是谁,却依然毫不在乎地替那些穷百姓出头撑腰,将他们父子二人碾压到如此地步!
很显然,他爹朱福贵也好,他舅舅骆衡也好,在这些人的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朱斐不瞎,也不傻。
绝望,在朱斐的心底蔓延开来……
他仿佛是看到了无数把锋利的钢刀悬在他的眼前。
他隐隐有种感觉——
他好像活不到明天了!
他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以前那种嚣张霸道,快意横行的日子……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朱斐惊恐得瘫卧在地,身下溺湿了一片。
出冷汗出到头发蒙的朱福贵感觉自己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终于,上面坐着的那位贵人终于说话了!
“有意思!
这里可是楼亭县的县衙大堂!
朱福贵,你这个堂堂的楼亭县县令,在不知我等身份为何、因何而来的情况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跪在了大堂中央,但不知你所为何故?
莫不是你自知有罪?
而且,你对你所犯下的罪行心知肚明?
否则,你现在这一跪又作何解释呢?”萧诚毅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这……贵……贵人……贵人……”听了萧诚毅的话,朱福贵跪在那里,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话都说不成句了。
“呵呵,你称呼我为‘贵人’,但不知,这‘贵人’的称谓是从何说起呢?
是从我们的冠带衣着?还是我们的做事行为?
你身为朝廷七品命官,楼亭县县令,还没有弄清楚来人的身份,就这样心虚胆怯地跪下了!
毫无气节可言,更有失官体!
你好歹还是一县之首吧?”萧诚毅轻蔑地说道。
“下官……下官……”朱福贵哆嗦着嘴唇还想辩解几句。
“你在不知我等是何身份、是何来路之时,你根据什么就自称下官?
如果我等是行商之人呢?
如果我等是江湖之人呢?
你身为朝廷命官,也是这样自称吗?
更何况,还不知我等身份,就已被吓得跪伏当场,狼狈不堪,丑态难以入目!
朱福贵,你真是枉为七品县令,枉为朝廷命官!”
这……这是……是……是因为下官……下官觉得……贵人……贵人一定……一定是……”
“一定是什么?一定是朝廷官员?”萧诚毅轻蔑地笑了笑,道:“朱福贵,在这个认定上,本官真该夸你还有那么点儿眼力!”
朱福贵听了萧诚毅的话,心下一沉。
完了!果然如他所料,来人真的是朝廷命官!
来人既是朝廷命官,又敢如此作为的,官位一定是在他之上!
不,一定也在他的舅兄洛衡之上!
看来今日,他朱家,或者还要加上骆家,这是要大难临头了!
“下……下……下官……下官请问……请问大……大人……您是……您是……”
朱福贵任由脸上爬满汗水,也不敢抬手去擦。
他奓着胆子,想问问萧诚毅到底是何官职?在朝中官居几品?出自哪个衙门?
但,他早已被吓得心慌气短,说话都已经是结结巴巴的了。
萧诚毅不再看朱福贵父子俩的丑态。
他抬头看向大堂上告状的人和堂下一众围观的百姓,扬声说道:“楼亭县的众位乡亲父老,本官乃当朝内阁次辅、官拜吏部尚书之职的萧诚毅。
当今圣上贤明,时刻牵挂百姓疾苦,唯恐地方上的子民会受到赃官恶霸的欺凌压榨。
因此,圣上特地差遣本官出京,代天巡守,查察吏治。
遇有横行不法的贪官污吏,一律严惩不殆,务使善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