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俭想了想,又看向自己的女儿,“荷儿,你现在就陪着为父去看看女婿吧。”
周露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女儿就陪爹去书房看看夫君。”
周俭点点头,站起身,父女俩一起走出前厅。流萤跟在周俭父女俩身后,三人一起去了尹守哲的书房。
来到书房的院子,就见长兴正闭目合眼地坐在书房门前的廊檐下。
流萤快走两步上前,唤了一声,“长兴,夫人陪着老太爷到了。”
长兴猛地睁开眼,腾地跳了起来。
当长兴看到是周露荷和周俭父女俩到了,脸上立刻现出了喜色,忙上前躬身见礼,“小的见过老太爷,见过夫人。”
“罢了,你主子现在如何呀?”周俭开口问道。
“刚刚,爷说要睡一会儿,让小的在门外守着。小的没听见爷唤小的,还不知爷这会儿醒了没有。”
周露荷听了问道:“你主子可用过膳食了?”
长兴摇了摇头,“没有。那会儿夫人走了之后,主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
小的劝主子用些膳食,主子说没有胃口,后来就闭上了眼睛歇息,还不许小的打扰。
不久前小的进去看过,主子好像是睡着了。”
周俭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那意思像是在说:你还说你们夫妻之间没闹别扭?
周露荷略显尴尬地将头转向一边,没有出声。
“既然你主子睡着,那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周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书房之中传出来尹守哲的声音,“岳父大人,小婿已经醒来了,您和荷儿快请进。”
尹守哲本来也没有睡着,只是有些心烦意乱,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于是就闭着眼假寐。
这会儿,他听到周俭与周露荷父女俩前来探望他,心里竟莫名地觉得欣喜和欣慰。
大概人在受伤、病弱或是感觉孤独的时候,心理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突然得知有人前来探望自己,心中的那种被抛弃、被嫌弃、甚至是被遗弃的落寞凄凉的感觉一下子就减轻了,甚至是消失了。
尹守哲也想到,岳父今日的到来,或许也是改善他们夫妻关系的一次契机吧。
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今后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待周露荷了。
自己要是还想维系这个家,就要真正地给予周露荷一份尊重才行。
否则,自己将来能不能得到什么还不知道,而眼前已经拥有的东西恐怕注定会全部失去。
周露荷听出了尹守哲的语气中隐含的兴奋和喜悦,默默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此刻,周露荷都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妻子,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怎样的心情来探视自己受了重伤的夫君才是合适的。
然而,她如今的心中就是这样淡淡的,没有了一开始那样的心疼,和一开始那样的关切。
好吧,这会儿,自己只是陪着自己的父亲来探望一下自己受伤的夫君而已,或许这样更为合适吧?
父女俩走进书房。
当周俭看到软榻上的尹守哲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原来尹守哲竟伤得这么严重。
“贤婿,你这是……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看着尹守哲现在的样子,周俭紧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尹守哲语气里倒是明显透出愉悦和轻松,“岳父大人,您不用担心,小婿没事,您跟荷儿快请坐。
小婿今日感觉好多了。之所以没敢告诉您和岳母,就是怕您们跟着着急上火,结果您还是这么快就知道了。
您这是从朝中同僚那里听说了?”
周俭点点头,“是啊。今日是出使北雍的使节团归来的日子。
一大早,朝中众臣随着皇上出城至十里亭迎接使节团归来。老夫是从同僚的口中得知了贤婿再次受伤的消息。
这不是,接到了使节团之后,君臣们一起回了城,老夫就直接过来看看你。
你说你呀,之前你伤在脚踝,走路就该格外加小心才是!可你却……唉!你也太不小心了!
眼下,你再次受伤这事你岳母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她也会急坏的!
你呀你呀!”周俭又气又心疼地埋怨着尹守哲。
不知怎么的,最近越来越听不得周俭对他说教的尹守哲,此时此刻,他看着周俭皱着眉头,一副又气又急又心疼的神情,对着他唠叨埋怨,他反而觉得从心底里泛起一阵阵的暖意、一阵阵的熨帖。
就仿佛自己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孩子,是一个没人关心疼爱的孩子,结果突然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自己也有人关心、也有人疼爱、也有人因为自己不小心受伤就对着自己絮絮叨叨地唠叨个不停。
对,就是唠叨,尹守哲才发现,听着长辈对小辈的唠叨原来是这么美好、这么幸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