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任和霍风打开门出了书房,又反手将门带上,示意门外的长兴在这里守着,不要进去打扰,除非爷在里面唤他。
长兴点头答应着,等尹任和霍风两人走远了,他自己走到了离书房门几步远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如果主子有事召唤他,他在这里就能听到。
尹任和霍风彼此对视一眼,都无声地摇了摇头,各自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商议的,也没有什么能多说的,此刻,两人的心中都是同样的感觉……一片悲凉。
短短数日间,他们西兆潜伏在大晔京城及周边地方的细作、杀手几乎全完了。
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个跟在主子身边的属下,而他们还一时之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往日在一起的弟兄一拨接一拨地走上黄泉路却没办法拉他们一把。
那些弟兄们至死都没有见过他和主子的真容,可他却是记得他们一个个活生生的面容。
而明天,又有六个西兆弟兄将要……不能再想下去了。
霍风回到房中,关上门,从床下取出一个酒坛子,一掌拍开了封泥,朝着地上倒去。
倒到一半,又一把提起来朝着嘴里猛灌,衣袍的前襟全都被酒湿透了。
霍风又将酒坛子高高举起,狠狠砸在地上,自己则直直地向后倒在床上。
外面路过的一个下人听到了霍风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可他们早就被严肃警告过,因此霍风的屋子没有人敢随便的进去。
那个下人想了想,转身去找了管家尹任。
尹任让他且去忙他的事,而自己则去了霍风的屋子。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于是他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面而来。
再向里间屋看去,霍风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满脸通红,此刻已经打起了粗重呼噜,而地上洒的全是酒。
别人不懂,尹任心里明白,霍风这是在祭奠死去的西兆兄弟,也是给明天上路的西兆兄弟敬的送行酒。
尹任长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看到摔碎在地上的酒坛子,见那酒坛子底部碎片里还有些酒水,尹任弯腰将那块坛子底儿碎片拿起来,将里面残留的酒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尹任在屋中央站了半晌,又长叹了一声,将手里拿着的酒坛子碎片扔到了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翌日,京城的街道两边再一次被百姓们挤满。
街边的军士手持刀枪伫立在路边,他们的身后是一层层的百姓。
百姓们互相之间不管是相识还是不相识的,都在低声地议论着。
而低声的议论多了,就渐渐地谁也听不清了,于是说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响,于是就从窸窸窣窣变成了叽叽喳喳。
这样一来就更乱了,谁再说什么就更不容易听清了,于是又变成了大声地交谈。
这些百姓当中,有背着筐子、提着篮子来的。仔细看去,里面居然装着土坷垃、石头子儿,烂菜叶子,甚至还有些鸡蛋、鸭蛋。
“我的老天!这么舍得?连家里的鸡蛋、鸭蛋都拿出来了?”其中一个来看热闹的人问另一个来看热闹的人。
“哪儿啊!好鸡蛋、新鲜鸡蛋,谁舍得用来砸这些混账玩意儿啊?
这是我家里那个败家婆娘干得好事儿!她存的鸡蛋、怕孩子们给碰坏了就放到了柜顶上,也没跟谁说一声。
结果她回了一趟娘家住了些日子,再回来就把这茬儿忘干净了,一下就过了老多天,这不,等想起来了,这鸡蛋也早都臭了,哪儿还能吃啊?
昨晚上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我的个老天爷啊!那味道都赛过茅厕了!索性今天就都拿出来了,一会儿正好能派上用场。”这人边说着,边贼兮兮地捂嘴笑着。
“嘿,那这位老哥能不能卖几个臭鸡蛋给兄弟?兄弟我也恨那些个杀手,也想出出气。这么着,我用好鸡蛋的价格跟您买几个行不?”这人边说着边从荷包里掏铜板。
“瞧您这话说的,咱们的心情都一样,我还能要您钱不成,您随便儿拿,拿几个,一会儿一起出出气。”这人大方地说道。
“哎,得嘞,谢谢您了,不过还真不好白拿您的,这是八文钱,我拿四个。”说着将八个铜板放进鸡蛋篮子里,一手拿出来两个鸡蛋。
俩人这边儿正热络地说着话,旁边儿又有人过来,“哎,那这位大哥,您也卖给我几个,我这也拿不了几个,您就也卖给我四个,我也一手拿俩,两文钱一个,成不?”
“成成!”这人嘴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没想到出来看个热闹,还能顺便做个臭鸡蛋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