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人中、掐虎口,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快点儿醒来。”尹守哲的语音里像是掺杂了万年寒冰。
“是。”花匠老兰此刻也不敢再提请不请大夫来给胡风看伤的话,只能上前用力掐住胡风的人中。
片刻,胡风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
“胡风,能听见我说话吗?爷过来了,爷有话问你。” 花匠老兰弯腰凑近榻上的人,轻声问道。
榻上的胡风无力地睁开眼,歪着头看向尹守哲,“属下……属下胡风见过爷。”
“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尹守哲只想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爷,今天……今天黄昏时,铺子已经……已经临近打烊,突然……突然闯进一批……一批训练有素的武功高手。他们进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直接出手,能制住的制住,若是……若是反抗的……就直接……直接绞杀。” 胡风费力地说着。
“那你当时在哪儿?”尹守哲问道。
“当时……当时属下正在……正在后院儿,听到动静……就……就赶过去,就看到……就看到铺子里已经……已经乱成一团,那些人……已经闯进了……后院儿。属下只能……只能死命抵抗,那些人……武功很高,很快,属下身上两处……受伤。
因事出突然,属下想……想……应该尽快……尽快地把突然发生的情况……报告……报告主子,于是属下拼死冲了出来。没想到……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多远,又……又遇上了五城兵马司的弓箭手……拦路。
属下中了两箭,总算是逃进了……旁边的巷子,又翻过了……几户民宅,拼尽全力才……才来到这里……见主子。”
“你确定背后没有尾巴吗?”尹守哲又问道。
“没有,属下一路……一路上神志都是……都是清醒的,一直注意着……身后有没有……有没有跟踪的尾巴。”躺在榻上的胡风唯恐尹守哲不相信,连忙肯定地道。
“那你的血……?”
“血……进来之前,已经……已经让老兰去处理了。” 胡风连忙回答。
旁边的花匠老兰冲着尹守哲点了点头。
尹守哲心中冷笑:处理了又怎么样?如果搜寻的人牵着一条狗,很容易就能找到这里。但此刻他还有更多的话要问。
“那些人都是什么人?是哪个衙门的?”尹守哲再问。
“不知道。他们……他们训练有素,武功……武功高强,非一般的捕快、衙役可比。我们的人……伤亡惨重,而他们……他们几乎……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胡风说话越发显得吃力。
“咱们的人有没有被活捉的?”
“有。弟兄们多数被绞杀,还有的当场咬毒自尽,但也有的被他们制住,卸了下巴,求死不得。”似是回想到不久前所经历的场景,胡风痛哭地闭了闭眼。
尹守哲眉头紧皱,眼睛里暗潮涌动。再看向眼前竹榻上的胡风——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此时的房中除去血腥味,同时还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尹守哲双手背在身后,静立不语。
霍风面无表情地站在尹守哲的侧后;
花匠老兰则是忐忑地站在竹榻旁;
而榻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脸色惨白、肩胛上还插着两支断箭的伤患胡风……
“还有什么情况吗?”沉寂了半晌,尹守哲再次开口问道。
“当时事发得猝不及防,我们……我们应对得也甚是仓促,属下拼命冲出来……来……来主子这里……报信,其他的情况……属下……属下就不知道了。”
尹守哲没有再说话,他又看了那榻上的胡风一眼,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花匠看着尹守哲的背影,又看看竹榻上的胡风,想了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尹守哲出了门,走出几十步远,站到了那座木桥上。
他看向桥下,融化了的冰水里面有几条鱼在悠然惬意地游动着,而尹守哲此时无心观赏,看似他是在欣赏鱼儿的游动,其实他心中却是已经泛起了无形的杀意。
霍风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尹守哲的身后。
“派人去京兆府报案。”尹守哲终于开口。
“报案?爷,报什么案?”
“有一个不明身份的、身负重伤的黑衣人翻墙闯进了我侍郎府的后花园。”
“这……爷……那……”
“他已是身受重伤,药食难医,眼见命不久矣。老兰,帮帮他,让他痛快些去吧。”
“爷?”
“怎么?”
“是,属下遵命。” 花匠老兰心中惊涛顿起。主子这是让自己去将一个身受重伤的自己人杀了!
这人拼了性命来此报信,却最终要被自己人杀死!
难道这就是他们远离故国西兆来这里……来这里的目的?他们来这里就是送命给自己人杀的吗?
但他们是做人属下的……没有权利置喙主子的决定,心中只能想着……抱歉了兄弟,或许……痛快地去了,也能少受些痛苦、少受些罪,就当是……就当是早点儿去投胎,来世别再做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