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诚毅想到,天宝儿还这么小,说那些没的污了这孩子稚嫩纯净的心灵,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萧诚毅只想着,能让天宝儿以为他爹爹还是爱他们的,他爹爹迷途知返,能重新和他们一家团圆就够了,至于别的,都是大人的事。
天光渐亮。
连东义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这一夜似是睡了,又似是没睡,就这么半梦半醒地又熬了一夜。
他觉得眼睛刺啦啦地干涩得难受,于是又闭了闭眼,才慢慢地坐起身。
此时屋子里光线还是有些昏暗。连东义索性拿起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
坐在书桌后,又将自己今天要递交吏部的呈文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
文中有他对自己之前在通判一职的公事上所做的在职陈述。
而除了这些,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这两年多以来如何贪色入局、如何忘记本心,又如何无情无义地辜负了家人都一一陈述。
并且直接陈述自己有违当初读书的初心、有违皇上的信任、有违嵇州百姓的期待。自己没能为百姓做一个正面的好榜样,反而让自己做官做成了个笑话。
连东义将前前后后这一切全部都坦诚在里面。
因此,恳请吏部侍郎萧大人严厉处分自己,哪怕让自己丢官罢职,自己也毫无怨言。
眼下连东义心中只剩下一片悔意,反而觉得自己或许不适合做官,还是在当初贫困的时候做个穷书生,反而没有这些闲事的牵扯,也不会被别人当成算计的目标。
如今连东义自己都不知道,读书、求取功名对于他来说是对还是错?
连东义知道,作为朝廷的地方官员向吏部述职,无非就是对自己的公职做个客观真实地陈述,甚至为了未来前途,稍加粉饰都是必要的。
而他的述职呈文却是将自己有亏的私德暴露无遗,很有可能会就此终止他的仕途。
但连东义不后悔,他还是想这样做。
连东义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娘,对不起妻子,对不起自己的儿女,更对不起自己这十几年读的圣贤书。
他错了,他认。
甚至连东义在呈文中将自己这两年的心路历程都做了个回顾剖析,他恳请吏部侍郎萧大人将他的这一劣迹当做反面教材,警醒朝中做官的人不要蹈其覆辙。
自己于穷困中读书、科举,一朝中了进士做了官,身份变了,就昏头昏脑、忘乎所以了;甚至觉得过去的穷困是不堪回首的;
而自己贤惠的妻子对自己多年来无怨无悔的扶助、多年的恩情,自己没有去思量如何报答,反而将其当成了一种负担。
再有了美色当前,似乎不去面对自己妻子,那份压在心头的负疚感、负罪感和那份恩情就能消失不见,他就能活得轻松。
他对不起妻子、对不起始终支助他的岳父岳母。
总之,他从做上通判到现在两年有余,他自认在公职之上,没有敢行差踏错。
但是,对他的家人,对他的岳父、岳母……他谁都对不住。
不能齐家,又如何治民、治国、治天下?
他真心地恳求吏部侍郎萧大人对他重责重惩。
连东义知道这份述职报告呈递上去,基本上就是把自己的仕途断送了。
然而,他反而觉得心安,觉得轻松。
连东义现在只想找到他的儿子天宝儿、只想跟他的亲娘道歉、只想跟他的妻子赎罪。只想好好去报答对他有大恩的岳父岳母。
至于其他的,对现在的连东义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连东义将他的述职报告整整齐齐地折叠好,装进了一只公文袋,封好了口,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书案之上。
坐在书案后,连东义看着桌案上的公文袋,像是在跟他从前苦心追求的仕途做着告别。
这一纸呈文,就像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不知道何时落下来。
不过,连东义不在乎了。
连东义只想着天亮之后去吏部呈文,之后他还要去京城各处查访儿子天宝儿的下落。
天亮了,连家婆媳二人也醒来了。
今天一会儿就动身启程,中午之前她们就能进京城、就能见到她们的天宝儿。
婆媳两个心情激动,大半宿也没有睡着觉,早早地起来,将东西收拾好。
韩清璧转头看到自己的小女儿思思也醒了,韩清璧过去将女儿扶起来,照顾着女儿洗漱。
韩清璧将女儿的头发梳成了两个秀气又利落的包包头,看着小女儿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儿,不免一阵阵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