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是按照一般常理来说,这碧竹姐妹的的确确是与我大晔有着杀父之仇,她们心存复仇的念头也实属正常。
但是,这碧竹姐妹两个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根据这个碧竹自己讲述的——她的身世以及她在将军府里成长的经历、所处的境地,以及她所遭受到的困苦欺凌,让她对将军府、对她的将军父亲,甚至对她的生母都没有什么感情,或者说没有丝毫感情,有的也只是恐惧和怨恨。
碧竹的父亲从来不曾关注过她,更没有疼爱过她;
碧竹的生母,对她也是只有怨、只有恨。
而当家主母和嫡出子女更是对她任意地打骂欺辱,没有半点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至于她的嫡妹——也就是那个茶房宫女兰秀,对待她更是只有跋扈欺压,没有半点姐妹友爱。
她的生母生下那碧竹之时,因为难产损伤了身体,不能再生育而失宠于她的将军父亲,她的生母就将这份怨恨记到了她亲生的女儿身上。
且她的生母后来酗酒,酒醉后,就以打骂碧竹来发泄自己的失意和怨愤。
如此,父不父,母不母、主不主、奴不奴,那碧竹受尽了不公平待遇、受尽了欺辱打骂。
还不仅如此,在她的将军父亲死后,西兆的西林王和她的嫡母还打着让她们去‘替父报仇’的旗号,将她和她的嫡妹一起推出来并设法送进大晔皇宫,作为西兆图谋大晔的危险工具。
若事成,碧竹不一定有功;若失败,碧竹必死。
如果碧竹所述是真,她真的是这样长大的,那哪里还会有什么真正的骨肉亲情?
那碧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好好儿活下去——离开将军府、离开那份屈辱、不再做受人欺凌的、卑微下贱的庶女好好活下去。
她觉得在皇后娘娘跟前做奉茶宫女、为奴为婢,都是她长到如今十六岁的生命中最舒心、最美好的日子,她说她甚至愿意在这紫宸宫中为奴为婢一辈子。
对于碧竹所说的她在西兆的生活,臣已安排飞鸽传书给西兆的流音阁,让他们尽快调查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么就说明碧珠之前所说都是实情,她没有撒谎,她所说的其他的话应该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西兆那边对碧竹的背景要做详细调查,而在紫宸宫中,对她今后的所作所为也要多加观察确认。
如果最终结果是碧竹可信,那么我们就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双耳朵。
这次在赏灯台上,她之所以一力阻止她的嫡妹,也就是那个叫兰秀的宫女下毒,据她所言,除了没有上峰指令不能擅自行动,以及怕贸然下手会暴露难逃一死,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承祺帝问道。
“那就是感念皇后娘娘的仁慈,她不愿伤害对她好的人。
用碧竹的话来说,她长这么大,将军府里几乎没有一个对她好的人,就连府中的奴才都是捧高踩低,为了迎合讨好正室夫人和嫡出的少爷小姐,动辄对她嘲笑打骂,从不把她这个将军府的庶长女放在眼里。
而到了大晔皇宫之后,皇后娘娘待下的仁慈宽和是她之前从没有感受到的,她做事出了纰漏,皇后娘娘也没有责罚于她。紫宸宫的宫人们也都是和和气气地善待她,因此她不忍心、不愿意伤害她难得遇到的、对她好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么就看两下里的调查结果是怎样的吧,如果可行,那就最好了。”
“是,臣也是这样想的。另外。臣想知道今日紫宸宫中的安排是如何进行的?”
承祺帝听了,转头对薛瑞说道:“你去至内宫将苏嬷嬷请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薛瑞应着,连忙走了出去,去寻苏嬷嬷。
紫宸宫内宫偏殿前。
碧竹被苏嬷嬷罚跪,终于熬到了一个时辰。
苏嬷嬷走出门来,对着外面说道:“一个时辰到了,来人,将碧竹送回居所。”
马上过来了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地搀起了碧竹。此时碧竹的腿已经麻木僵硬了。
碧竹借着两个人的力道站了起来,略缓了缓,对着苏嬷嬷弯腰低头福了一礼,慢慢地转身,慢慢地迈步,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自己的居所。
苏嬷嬷在背后看着,一直看着,看着她走远,摇了摇头,心中也是疑惑——突然一大清早的,这碧竹就被吩咐要当着众人的面小小地惩罚她一下,这是为了什么呢?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这又是做给谁看的?
苏嬷嬷人老成精。虽说现在的后宫清净、干净、少风波、少风险,可是,在从前的后宫中,能将承祺帝从小平安带大的她,见过的风浪、见过的凶险,太多了!
至于今天突然接到了承祺帝传来这样一个口谕,苏嬷嬷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并不会觉得有多么意外。
这皇宫之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出现。
或许是这宫中出现了什么暗潮迷雾而自己还不知道,反正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其他的就再看着吧。
苏嬷嬷刚要转身进偏殿,就见薛瑞朝着她疾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