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贺容璋已沉沉睡去,近来他一直宿在关雎宫,没有召幸他人,也不愿自己独处,仿佛需要苏云青的陪伴,但二人并未行夫妻之事。
不但苏云青明白,后宫众妃都看得出,皇上这是情伤,夏吟宣一直给他下毒的事,后宫早已人尽皆知,近来每每见到皇上,都觉得他憔悴许多。
苏云青躺在贺容璋身边,并未睡着,她知道就是这几夜,穆宇川一定会带夏吟宣离宫,果然今晚,她听见了外头布谷鸟的声音,是穆宇川的信号。
与其说是信号,其实只是跟她告别一声罢了,苏云青除了给他们提供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并不参与他的离宫行动,能不能逃出去,要看穆宇川自己的本事。
而他恰恰是有这本事的,如今进出皇宫与他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般容易,他还曾背着重伤之后的徐瑞辛逃脱过一次,这次是被自己敲晕了的夏吟宣,跟上次情况差不多。
他将夏吟宣用麻袋包着,才扛上自己的肩头,又用麻绳加固了一遍,才开始行动。
三声布谷之声之后,他披着夜色离开了关雎宫,他无暇去顾及自己内心的感情,今夜是惊险之夜,不容一丝分心。
但他心中明白,这次离开,他不一定能再顺利入宫了,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苏云青,三声布谷,也许会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
这一回的穆宇川,不像上次家伙楚时晏那样大张旗鼓,也不像带走徐瑞辛时那样众目睽睽,这次他格外小心,能使障眼法和轻工安静离开,就尽量不与人冲突。
但这事很难办到的,宫内的守卫已经快到达严密的巅峰了,到处都是看得见的侍卫,与看不见的暗哨,他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
苏云青静静望着床顶,等待着外头的大动静,若是一夜安静,那穆宇川肯定是顺利离开了,但今夜难免一场大闹,正想着,突然听旁边一个声音传来,“皇后也还没睡?”
贺容璋醒了,苏云青笑道:“似乎晚上茶喝多了,总不困,皇上渴么?臣妾给你倒水。”
贺容璋摇摇头,伸手握住身边她的手,“做了个梦,醒了,看你还睁着眼睛。”
二人躺着对视,苏云青在他眼中没有看到任何情欲,看来真是被夏吟宣伤透了,对女人都要没兴趣了。
“明日还要早朝,皇上继续睡吧,不然早起没精神。”苏云青建议道。
贺容璋勉强笑了下,“朕也睡不着,皇后陪朕说会儿话吧。”
“好。”她干脆应道,“皇上想说什么?”
“你怪过朕么?”贺容璋转头望着床顶,并没有看她。
这些日子苏云青常被贺容璋这类类似的问题困扰,他好像失去夏吟宣后心中空了一大块,总希望马上填补上,所以总问苏云青感情上的问题,希望二人之间迅速回到过去亲密的氛围中。
“皇上一直对臣妾很好,臣妾怎么会怪皇上?”
“朕移情夏吟宣,心中一直对你有愧。”
苏云青道:“臣妾是皇上的妻子,怎会为一个嫔妃生气。她能让皇上开心,臣妾便也满意,只可惜她是这样的人。”
贺容璋沉默了,她有苦衷,他竟然想说这句话,自己对夏吟宣的维护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时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云青赶紧起声替他倒水、拍背,“哎呀。”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幸好控制住了音量,并不突兀,她看见贺容璋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来人!速速传太医。”苏云青立刻让人叫太医,显然贺容璋也被吓到了,怔怔看着双手间的鲜血。
太医还未来,外头又有人来报,宫中又出了刺客,基本确定是上次带着羡才人逃脱的那名刺客,据说那名刺客还扛着个麻袋,麻袋有一个人大小,也许就装着羡才人,夏庆东忙忙进来告知。
贺容璋此刻不顾身体异样,披上外衣就要去看刺客所在之处,被苏云青拦住,“皇上,先让太医给你请脉吧,一会儿让他们把刺客送过来就是了。”
夏庆东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娘娘话,那刺客现身了,却还没被咱们的人抓住呢。”
“一群废物!”贺容璋气极,结果又牵连出一长串咳嗽之声,又带出很多血。
苏云青忙去安抚他,“皇上,龙体要紧,万万不可动怒。”
这时外头似乎又有人来,贺容璋直接让进来说,那人赶紧跑进来,头也不敢抬,“皇上,刺客麻袋里装着羡才人,与臣等打斗时,麻袋落了地,羡才人从里头掉了出来,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快说吧,别让皇上着急。”夏庆东看贺容璋神情不对,立刻催促来人。
“但是羡才人挡在刺客身前,臣等受皇上指令,不敢伤害羡才人,那刺客本就武艺高强,又有羡才人维护,捉拿不下。”那人的头越来越低,“如今已经跑出宫去了,臣已派人紧紧追赶,一定将羡才人与刺客带回宫。”
“废物!废物!”贺容璋从交椅上站起,此时太医刚好入殿,而贺容璋因怒气攻心,竟直直倒了下去。
苏云青扶住昏迷的他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贺容璋的身体是真不行了。
似乎这回比他刚发现中毒之时更要严重,太医说此毒最忌讳生气,可最近那么多事,贺容璋想不生气都难,也只能一直靠吃药吊着。
贺容璋在病床上任命丞相江舒城监国,朝臣们如今最重视的事,除了贺容璋的身体,便是立储了。
如今皇子之中,只有义王贺谨廷将到志学之年,又是嫡长子,是最适合被立为储君的。另外几位皇子,都还是幼童。
只是贺容璋现在情绪不大稳定,众人不敢贸然上奏,此外就算贺容璋来不及立储,义王有众臣支持,外祖是大将军,甚至有个颇得民心的嫡亲妹妹,他继承大统,想来是没有什么障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