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情绪激烈,一方却只是微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注定谁说的话,都入不了另一个人的心。
任仪景见他不语,苦笑一声,“皇上以为苏贵妃比所有人都好,却不知这好就是来于她的无情,她对皇上无情,才可如此温柔贤惠。”
见贺容璋抬眸看向自己,任仪景又道:“苏贵妃曾告诉臣妾,爱人先爱己。在她心中,自己永远比皇上重要,如何能像臣妾这般倾心皇上。”
这时贺容璋才开口,“你与苏贵妃曾有嫌隙,又不甚往来,如何她会与你说这样的话?”
听他似乎不信,任仪景略低下头,望着背上鸳鸯戏水的绣纹,“当日妾生下二皇子,因…被皇上见弃,悲痛欲绝,曾想在望山台了结此生。”
见贺容璋眼神中透露出难以置信,她继续道:“是苏贵妃拦住了臣妾,劝臣妾爱人先爱己,臣妾现在才知道,为何她从不被皇上厌弃…”她的手指抓皱了床单,“因为她从不会因皇上的移爱而心伤气愤,她永远完美,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她用力说完最后一句,对上贺容璋深沉的眼眸。
二人对视良久,贺容璋才道:“淑妃,既然贵妃有恩于你,你不该如此说她。”
任仪景惊愕。
“你好好休息吧,以后不要再行伤害自己性命的事了。”人走了,任仪景甚至觉得他再也不会来了。
苏云青亲手沏了茶,奉于贺容璋,“皇上去看了淑妃姐姐,她可大好了?”
贺容璋摇摇头,今日似乎有些沉默,苏云青心中狐疑,但又不好多言。
只能等他先说,“青儿是否对淑妃说过爱人先爱己。”
苏云青心内一惊,淑妃为何向皇上说这个,她迟疑道:“皇上如何得知?”
贺容璋不答反问:“那便是说过了,青儿也是这么做的是么?”
苏云青忙跪下,“当日淑妃姐姐为情所伤,欲跳高台,臣妾才如此劝慰。那时满宫皆传皇上与淑妃不睦,若淑妃自杀,岂不是有毁皇上清誉,臣妾只可择有用的话劝慰,保全淑妃,亦是保全皇上!”
“你起来说话,朕不过问问,何必紧张。”贺容璋道。
苏云青起身,情真意切道:“若皇上以为臣妾心中没有皇上,当日如何会以身犯险,替皇上挡箭?臣妾自救驾以来,从不主动提起此事,不敢居功自傲,可今日不得不用此事,以证臣妾心意。”
说到此事,贺容璋亦是动容,“青儿,朕不该疑你。”向她伸手,将她拉近,贺容璋温声宽慰道。
“臣妾不怪皇上,只是难以不怪淑妃,臣妾救她性命,她却以臣妾劝她之语,来离间皇上与臣妾。臣妾与她过去虽有嫌隙,但这些年来,已经好了许多,不知她又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也未可知。”苏云青抱怨道。
贺容璋将她搂入怀中,“好了,青儿不必生气,朕心中信你,朕可发誓,再也不会怀疑青儿待朕之心。”
苏云青忙抬手轻捂他唇,“皇上不可,皇上乃九五至尊,这种女儿家的小事,何须皇上发誓,臣妾也信皇上。”
贺容璋重又搂住她,“你无需与淑妃计较,她今日出言不逊,朕会责罚,可能是朕近日与她亲近了些,她往日的性子又发出来了,如今朕不愿再偏纵了她,搅得后宫不宁。”
苏云青乖巧点点头,“但凭皇上处置便罢了。”
贺容璋又道:“如今你已是贵妃,朕虽不愿你太辛苦,但皇后一人也难管好整个后宫。四妃皆有协理六宫之权责,但淑妃一直不大会管事,贤妃也是同你一样刚晋封的,还不大熟悉。你乃四妃之首,一定要尽快了解后宫事务,朕会让皇后多放权于你。”
这是对自己愧疚,要给权力了?还是皇上对皇后管理后宫状况不满,希望自己出手制衡?
圣心难以揣度,“皇后娘娘德才兼备,后宫在娘娘手中一向有条不紊,臣妾资质蠢钝,也不过替娘娘料理一些边角小事罢了。”
“皇后…”贺容璋不禁沉吟,“皇后打理的后宫,自然面上看得过去,但朕瞧着她这几年比往日松懈许多,有些事能不管则不管。如今人少尚可,明年大选之后,又有新人入宫,还是需要你这个贵妃多费心。”
看来皇上对皇后并非完全满意,或者他是故意如此说,让自己轻视皇后,制衡皇后。
原本宫中淑妃盛宠,可以制衡皇后,可惜淑妃只顾情爱,于事务上不大通,虽然霸占着贺容璋,但后宫还是皇后说了算,且论家世,淑妃亦不可与皇后相较。
但苏云青与郑芳意,家世上却可谓旗鼓相当,二人又都有一个皇子,贵妃又是四妃之首,位同副后,由苏云青掌权制衡皇后,比淑妃合适许多。
而贤妃,苏云青又想到沈绿卿,她年长于自己,又是潜邸老人资历深厚,聪明能干,家世也不错,皇上为何不属意她制衡皇后呢?
心中想着事,苏云青来至关雎宫,向皇后回复选秀准备之事。
关雎宫的宫女说皇后正在更衣,让她稍事等候。
往日她来时,这关雎宫主殿坐满了妃嫔,今日自己独自站于此处,感受却与往日不同。
不同之处就在面前的凤座之上。刻着飞舞的凤凰,金碧辉煌,往日皇后坐着时她尚无感受,如今却觉它太晃眼,仿佛在邀请自己上去坐一坐。
她盯着凤座,久久离不开眼,连郑芳意出来都没注意。
“苏贵妃对本宫的宝座,似乎甚是喜欢。”郑芳意从里间出来,噙着笑意,登上宝座。
苏云青忙行礼,“皇后娘娘金安。娘娘的凤座实在耀眼,臣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本宫瞧你的神情,都要迷进去了,不像是普通的羡慕。”郑芳意并没有被她的解释打发。
凤座是权力的象征,若说苏云青不向往是假的,她在这后宫之中,最稀罕的便是权力,好不容易走上贵妃之位,怎能不想再迈进一步。
但她仍是谦逊,跪下道:“娘娘的凤座华美无边,臣妾爱美之心,只是被上头的金凤雕刻迷晃了眼。臣妾效忠皇上,效忠娘娘,绝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还请娘娘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