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达的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徐风华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同意陆安的想法,这个患者还是传统开腹比较好。”
陈一东紧急皱眉,他看了眼徐风华,又看了眼陆安。
他虽然有些不太情愿,还是说道:“我尊重陆安医生的选择。”
有两个人开头了,会议室里其他的主任们也不太好说些什么。
虽然有些人有质疑,有反对的意见,但是这些都是猜测,在不了解患者腹部情况之前,这些都是假设的。
陆安朝徐风华师兄看了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感激。
要不是徐风华率先给他站台,他今天想要服众可能就很难了。
顶着众人的质疑,陆安最后敲定了术式——传统开腹手术。
……
患者家属听到是开腹,首先也是惊诧不已,随之而来的也是担心。
“陆主任,我之前看过您的资料,您不是最擅长腹腔镜下的手术操作吗?”患者女儿焦急道,“腹腔镜的手术创伤,应该要比传统开腹要小很多吧。更何况我爸前些日子,刚做了开胸的手术,这次再做这种大型手术,他能承受住吗?”
陆安明白,即便患者家属是自己的“粉丝”,但是沟通这一关,还是要过的。
他耐心解释道:“如果我们知道明确的病灶,或者病灶就静止不动的,我绝对可以做腹腔的手术。但是您父亲这种情况,并不是我不想在腹腔镜下进行手术,而是根本不适合,腹腔镜探查的范围很有限,我们术中会进行超声定位,腹腔镜不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探查……”
陆安极为有耐心,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患者,但是患者家属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是全家人的希望。
“陆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相信您。”患者女儿在明白事情由来之后,很快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一直在网络上关注着您的账号,我看了很多科普的内容,也听过你讲述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所以我相信你的医术,更相信您的人品。”
粉丝对偶像,总是有些很强的光环的。
就比如现在,患者家属在无条件的信任着陆安。
没来由得,陆安突然就想到了那一份压力,不是来源于患者,不是来源于手术难度,而是来源于患者家属。
他有些怕辜负了患者家属的这一份期望。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迅速就被陆安抛去了。
“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的。”
面对当下这种困境,他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选择,一往无前。
……
患者被推进了手术间。
手术术者陆安,一助方任勇,二助邹睿,全部已经就位。
手术室外,也聚集了很多观摩手术的主任,包括陈一动、徐风华、曹晓华、IcU主任黄峰,还有刚下班的急诊科医生于晓东,这个患者当初就是于晓东在急诊科首次接诊的。
“我靠,这场面真大啊!”于晓东看着身旁的曹野,小声询问道。
曹野也是点点头:“这么多的大佬齐聚,还不是因为这个鱼刺的患者。”
“哎,别说了,我这黑脸体质。”于晓东摇摇头,当初最开始以为就是一个被鱼刺卡住的患者,没想到还牵扯出来了这么多的事情。
“不说了,手术开始了。”曹野聚精会神地看向手术画面。
手术室内。
方任勇已经做完了消毒、铺巾,患者也已经正式进入了麻醉状态。
其实,随着外科进入微创化时代,越来越多的病种都在朝着腹腔镜手术或者联合机器人手术发展。
除了一些必要的情况下,传统开腹手术越来越少了。
但实际上,传统开腹手术更要求术者的基本功扎实,不仅对解剖学要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要学会处理在开腹情况下发现的任何突发情况。
方任勇见识过陆安的腹腔镜手术,但还是头一次见到陆安进行传统的开腹手术。
手术室的大佬们,此时都是紧紧盯着手术画面。
他们知道,陆安既然敢应承下这台手术,那他肯定是有两下子,不会无的放矢,损害自己在同行以及患者中的影响力。
……
因为患者腹痛的位置是右下腹,所以陆安准备从右肋下切口进入肝动脉。
开腹的位置就在右肋下。
陆安拿起手术刀,刀刃划开皮肉的瞬间,血腥味混着碘伏的辛辣在空气中炸开。
他没有犹豫,开始逐层切开皮肤、皮下组织、腹直肌前鞘,分离腹直肌,切开腹直肌后鞘及腹膜,进入腹腔。
整个过程,陆安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的停顿,手术刀在他的手上,就像会跳舞的精灵一般,让人惊叹不已。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开腹后,陆安依次分离出肝动脉近、远端,并预先环绕血管外的牵引带,防止以及控制可能的出血,并在术区肝动脉通过触摸寻找鱼刺的存在。
对,就是通过触摸!
在这种“血肉模糊”的情况下,想要用肉眼来找到鱼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安开始小心翼翼的在术区肝动脉上缓缓触摸着。
如果陆安当初选择腔镜,此时可能是另一番景象——主刀医生在腔镜手术中会失去触觉,仅能靠视觉去从显示屏上辨别鱼刺。
但,如果鱼刺没有造成血管的损伤,从血管外表看,肉眼是难以准确定位鱼刺位置
寻常鱼刺的过程极为漫长,方任勇不停地用吸引器吸引着渗出来的血液,邹睿则是在一旁帮陆安擦汗。
“还是需要超声过来。”陆安停下手中的动作,朝方任勇看了一眼。
他立刻会意,让一旁的邹睿去外面把超声机器推了进来。
紧接着,陆安借助这超声引导,一步步裸化动脉、用手触摸......最终准确的定位到了鱼刺所在的位置,这根长约两厘米的鱼刺,正在穿过肝动脉!
肝动脉分支被鱼刺划破的创口正在缓慢的渗血,像朵有毒的花在组织深处绽放!
“吸血纱。”陆安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发闷。
护士立刻将浸透生理盐水的纱布塞进术野,殷红迅速洇透了棉纱的经纬。
他的止血钳探入腹腔时,金属尖端在无影灯下闪过寒光,钳齿精准咬住搏动的肝动脉,却听见“咔嗒”轻响。
“糟了,这是……动脉壁钙化。”方任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投影在手术室的画面显示,那根两厘米的鱼刺斜插在血管里,尖端已经刺破内膜,像枚倒计时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