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有时候还是要区分场合的,比如现在,顶着管玉来回打量两人的目光,时惜还是将被骆洲夺去的酒杯拿回了手里。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往嘴里灌,握着杯子停止了动作。
然而这一系列折中的行为却让骆洲的心里愈发难受起来,他看着打着目的离时惜越来越近的男人,能做的只是继续沉默地错开眼。
他已经习惯了下意识使用这样免疫伤害的手段,无论是阻隔哪一个想要同她亲近的人,除了责任之外的一切借口,他无法说出口,也没资格说出口。
到了现在,他连公式化的劝告都已经失去了说出口的理由。
有时候他也会抱怨,抱怨自己为什么对一个不应该的对象产生了这样浓烈地感情,这感情来的太突然,意识过来的时候,理智完全丧失了它应有的作用,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他想起了刚才在昏暗中感受到的那个吻,妄图通过这个消弭心头泛起的层层酸涩,可惜它没能达到应有的效果。
得到过的人总会更加贪心,不仅如此,那点暧昧中的轻触,此时却成了灼烧着骆洲心头的那把火。
他止不住地开始多想,开始怀疑这样的亲密是否并非他的专属。
炙烤到快要干涸的心脏仿佛已经丧失了跳动的能力,疼痛像是由水分尽失所带来的紧缩,这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又想起时惜曾经告诉他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被时惜喜欢的人好像不那么难猜,就仿若现在,那个他怀疑的对象正被人簇拥着,面上带笑地朝这处走来。
一众人因着他过来的架势识相地空出了位置,推搡间,他也被挤出了这一方中心地带,在纷纷的惊呼议论声中,他才看到梁子实从身后那人处接过来的大束玫瑰。
那干枯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起来,却没有给他带来生机。
慌乱更让人无法安定下来。
可冲动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未等他挤上前去,便看见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画面。
正想方设法避开管玉纠缠的时惜没注意到这头的情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管玉已经被人客客气气请到了一边。
这一个麻烦算是解决了,可她要面临的是更大的一个麻烦。
手中被强行塞上那捧沉甸甸的玫瑰花时,时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和捂嘴低喃,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算不上是甜蜜浪漫。
可是面前的人眼神很真挚,笑容也带着些不似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羞赧,那句告白的话说出口后,面上的紧张局促更是显而易见。
周围是愈演愈烈的起哄声,她开始讨厌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的过多讨论和关注。
无形的重压让时惜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分明清楚自己的任务,然而此刻,陌生强烈的情感与冲动又让她不受控制地朝人群里望。
那双隐在人群中的黑眸逐渐显了形,又是同蒙了雾般的漆黑,只是这一次,时惜隐约从里面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脑中不断传来青团急促地提示声,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在时惜的犹豫中逐渐偏向了奇怪的方向。
众人的祝福声被一种新的猜忌和怀疑所替代,议论变了味道,使得面前人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场面一度陷入静止和尴尬境地的时候,骆洲沉默地走近风暴中的两个人,低头三言两语在梁子实耳边说了些什么。
看到梁子实舒展了紧皱的眉头,时惜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在接收到身边另一个人投过来的视线时,她心中的那点窃喜轻松却陡然变成了一种惴惴的恐慌。
谢欣合非常适时地拉着一众人远离这块地方,临走前还不停地冲着时惜使眼色,想让她尽快处理好这场“意外的惊喜”。
纷繁落幕,余下的人总算有些清醒了过来。
时惜首先说了声抱歉。
这句抱歉不仅是为了今日当众给他的难堪,也为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情感欺骗。
温润的男人只是搔头摆手。
“不用,不用给我道歉,我才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今天是我冲动,也让你觉得难堪了。”
其实现在回过神想想,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事太过鲁莽,一听到能与她一起参与这样的场合,那种抑制不住想要完全与她捆绑在一起的想法就完全吞噬了他。
倒也不是说情深,只是这样的念头毫无预兆的席卷来时,他确实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
“现在这样的特殊时刻把你暴露在人前,也是我考虑不周。”
你来我往的客套道歉虽说稍稍缓解了方才的尴尬,但终究在两个人心中生了芥蒂阻隔。
荷尔蒙所带来的新鲜感逐渐消失,留下的只剩回顾当时的不解与可笑。
在两厢沉默之中,时惜首先软下了心。
“我不是要拒绝你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不知道。
心软之后的说辞她还没想好,可是感情容不得她去选择另外一个人。无论她如何说服自己,她总是不能在那张同样温润的脸的上,找到曾经让她心动的种种痕迹。
“对不起,再给我一些时间。”
或许,等所有阻碍全部消失,她就能稳下心,继续这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考验。
梁子实终于离开了,不过不是被时惜这段话刺激的,他只是接了通电话,顺理成章地结束了这一场毫无意义的纠结。
她发了好一阵呆,直到肩头被人轻拍才转过了头。
时惜听见谢欣合的打趣:“玩脱了吧?”
她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眼里,自己如今的做法倒确实有点广撒网随意撩的意思。
时惜没办法同她解释那么多,只能夺过她手中杯子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我活该。”
“我靠你干嘛,这度数高的你别乱喝......不是我没怪你啊宝儿,你就是吊十个八个的姐们也双手赞成的,先把酒给我吐了......”
冰凉的酒消了心头的热,可滑进肚中却灼烧起来。
她无法顾忌太多,闷声笑着,说:“让我喝吧,喝醉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