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丹霞,怪石嶙峋,石柱高岩拔地而起。
一条碧绿大河蜿蜒而过,仿若巨龙缠绕绞杀着火红色的岩岛。
在高低叠嶂的红色岩柱背后,是擎天巨人的武陵峰,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注视着脚下的长河与人民。
“武陵国都,到了。”白骨龙舟船舱内,敷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两百年,百族联合围攻武陵国想要夺得这方世界的主导权,又一个百年过去鬼族封印薄弱龙门秘境的生灵结成同盟,共同抵抗鬼族的入侵。
如今,又一个百年之期,日神羽人一族该何去何从?
他紧握着石质吊坠,目光不自觉从直上直下的红色崖壁,转移到了那丹霞山峰上连绵起伏的宫殿群。
“龙门秘境诞生以来,第一位玄君试炼者,他的到来又是谁在布局?”灾虫母从来不相信意外与偶然,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有着无法回避的必然。
能在彼岸道兵龙门的注视下打破千年的陈规,其背后肯定有着强大力量的支持。
“也该和那群小和尚联系了”白发飘散,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每一个时代背后拉下大幕的鬼,可不只有鬼族。”
“咚咚咚!”
心脏剧烈收缩跳动的声音,让司马炎不由眉头一皱。
他平复好映身川流涌动无法停歇的血液,望向碧水深处满是忌惮。
“鬼鼓三千震,诸天一万六千灾。如果不是有龙门镇压,诸天万界也会被这个女人搅得不得安宁!”
他长叹一声,苍白的眼珠泛红,“爹,这一局谋划了上百年的棋,我们必胜。”
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火辣灼痛,司马炎不由得脸色扭曲,“这些被扫进历史缝隙里的古族,真像一只只聒噪的蛤蟆!区区的青板牛一族,竟然也藏着能伤害玄君的手段。”
不过转念一想,挑拨离间的任务已经完成,司马炎眼中的恼怒褪去了些许。
他拨弄着眼前的棋盘,“未知玄君想要平治黄河,而黄河修整必然要触碰到一些古族的利益,千万年来回荡在黄河上空的文明回响更是会撕裂一切痴心妄想之人。”
“眼下我倒不必与此人接触,不过平治黄河一事如果利用得好,武陵国破就在今朝!”
司马炎大笑一声,身形渐渐远去。
朱厚熜并没有急着进入武陵国都,他在虚空漫步,欣赏着这自然与人类共同塑造的巍然奇观。
红色的山丘宛若堡垒,千千万万的丹峰像是在大地上涌起的一簇簇火焰,他们共同拱卫着武陵国的都城。
不同于黄河中段的满面沟壑,连绵黄沙,这里更像是一个五彩的花园。
从武陵峰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尽头的草原,牛羊在上面奔波嬉戏,静静矗立在碧水上的巨大风车在那吹拂千年的风下缓缓转动。
朱厚熜自然地走在碧绿的草甸上,感受着这里的天高地阔,晴日朗空。
他越向东走去,草地越越发稀疏,地上的灌木和树丛逐渐变得茂密和繁杂。
就在这毫无遮挡的广大草原上,向东,越过巨大的峡谷——森林像水滩一样分割着草地,高大挺拔的云杉坚定地守卫着这里。
耳畔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朱厚熜难得享受着自然的气息,他踩在柔软的苔藓上,不时有云山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向前走,路过两棵高大的云杉树,一颗火红的大地之心,就这么突兀地撞进眼中。
他情不自禁触摸着前方纹理分明的红色崖壁,畅想在千百万年之前这里,曾经归属的那一片海域。
目光向上看去,生动的图纹画,引动了朱厚熜的思绪。
巨龙坠地,砸裂了原本封闭的盆地。高山抬升,谷地成了高原,又在一次下降中露出了千千万万根火红色的石柱巨丘。
自然沧桑巨变,人类的史歌也同样悠久绵长。
一群小人在巨丘上筑起堡垒,他们建造房屋,他们挖掘岩层,他们喜悦地建设着自己的家园。
然而没有永恒的幸福与安宁,在战与火的纪元中,这样的祥和终究只是历史的一段碎片。
在这片裸露的岩壁上,大段大段的壁画,描绘的是战争!
人与人的战争,部落冲突,蕃邦割据,城池被建立又被打破。
种族的战争,巨大的白象,飞天的猛虎,披着兽皮的人用长矛猎杀食人的兽。
宗教的战争,拔天而起的青铜巨树,巍峨挺拔的黄金高山,在无数次血腥的杀伐之后人群簇拥金母登上了至高的神坛。
人与自然的战争,干旱,洪水,暴雪,赤裸的人群捶打着胸口,不屈地向上天发出怒吼。
…….
朱厚熜看得很入神,他透过这一幅幅画卷,看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武陵国,一个不只是秘境的龙门。
“您看了许久,不知道怎么看待武陵国?”
高冠博带,头戴红缨的国相,不知何时也出现在红色岩壁前,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人自生下来开始就在战斗,无论是武陵国人,还是汉朝人。”他指了指眼前的岩画,“这是历史,也是现在,更是未来。”
国相闻言,哈哈大笑,“是啊,战斗,人一生下来就在战斗啊。”
他直言不讳地问道,“玄君此来,也是为了战斗吗?”
沉默,朱厚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精神抖擞的老人。
他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他想知道自己的到来,为武陵国带来的是战争还是和平。
可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人所预料一般。
“为治一条江,为诛一敌。”朱厚熜坦然道出自己的来意。
国相的脸皱在一起,就像那被风吹拂了千万年的黄土高原。
“黄河,我们治了千年,可只有国都的水是清澈的。也有无数像您一样的外界来客,或是满怀热忱,或是心怀叵测,都想挑战这条河。”他轻轻地咳了两声,胡须跟着乱颤,两侧的红缨也随之跳动。
“几千年啊,不过是那护河的大堤被淹过了几千次。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能真正地平治黄河。”
“恕老朽直言,即使神兵利器无数,天兵天将满空的神汉,也在这条河上折戟沉沙,您……”
朱厚熜笑了笑,随手一指岩画,“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也没有一次就能战胜的灾难,治黄河,长治久治,永远不会停下。”
他反问国相道:“人有重疾,岂可不治乎?”
朱厚熜郑重地说道:“能不能治好这条河?冶河这件事有没有意义,不该问你我,而该去问那些与天地抗争的人。”
宰相目光一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高大庄严的宫殿内,跪坐着的少年也听到了这个答案。
他看着面前的巨龙雕像,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们真的能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