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目光复杂的看着有苏玉。
同为华夏，虽然种族不同，但是有苏玉没少帮助他。
于情于理，他都不太想看到有苏玉变成这副模样。
虽然身躯成为鬼之后，樊易天对于情感这种东西的感受并不深，但是有苏玉眼中的痛苦，他还是能看的出来。
但是他没有和有苏玉说巫抵的事情。
人类可真是自私，樊易天在心中暗骂自己。
巫抵知道很多信息——他的存在万分重要。
而有苏玉如果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不出意外的话是会找巫抵拼命的。
巫抵现在可打不过有苏玉，如果巫抵死在有苏玉手下，很多情报和信息，樊易天都得不到了。
矛盾的情感，樊易天眨了眨眼，代替了叹气的动作。
“节哀……”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
有苏玉最终还是走了。
她没有接受樊易天的挽留——原本她也只是想找樊易天来想想办法。
或许，她也只是想让樊易天否定她——比如告诉她，蚩无异没死，他就在某处等着她去找到他。
樊易天说不出口。
有苏玉也不会留下来，她要找一个地方，再次修炼，一边用修为和寿命，来补全有关于自己爱人的记忆。
“你们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樊易天看着有苏玉离开的背影，喃喃道。
“我对于这种情感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地的声音传来：“不过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这大概算是自私吧。”
“去掉大概吧。”樊易天叹了口气。
“但是自私没错。”地说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的始作俑者，并非巫抵，而是神族。”
“嗯……”樊易天声音低沉，点了点头：“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们两个倒是不在意。”地说道：“我和影离都是，我们并不在意背叛，也不在意你自私与否，因为在我们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樊易天没再说话。
……
当天下午，又有访客来了。
这个访客的到来是不在日程当中的，但是樊易天并不感到意外。
“这怎么……一个不来都不来，一个来了就挨个来？”
樊易天将桌子上的地图推到一边，看向站在自己正对面的巫抵。
他使用着自己本身的躯体——不是蚩无异的肉身。
巫抵正伸手将他桌子上的文件摆放整齐，感受到樊易天的目光，他笑了笑：“抱歉……我可能是有些强迫症，平时在办公室里，一般都将文件放在柜子里，不会摆放在桌子上，现在看到这样……难免想要收拾收拾。”
“听您这话，樊团长今天还见过一位故人？”巫抵坐下，笑眯眯道：“是女人吗？华夏可是规定一夫一妻……”
“少扯犊子。”樊易天淡淡道：“有事说事。”
“还真有事要与你商量。”巫抵的笑容逐渐收敛，他站起身：“你得跟我来一趟。”
“很重要？”
“异常重要。”巫抵轻声道：“有关于世界的秘密。”
樊易天瞬间从座位上站起：“走吧。”
巫抵点点头，伸手在身前一划，一道小型的空间裂缝出现。
他回过头，对着樊易天笑了笑：“这次不会弄错了。”
他率先钻了进去。
樊易天紧随其后。
……
是灵衍界，樊易天感受到了这种与灵枯界大不相同的灵气浓度。
阴暗的环境中，巫抵伸出手指，一抹幽绿色的火焰自他指尖浮现，将周围的墙壁都映成这种诡异的颜色。
樊易天面色如常的跟着，一边问道：“为何选在这？”
“知道这里是哪吗？”巫抵头也不回的笑道。
“哪？”樊易天眉头一挑：“难道不是灵衍界？”
“当然是灵衍界。”
巫抵抬手，指着周围的石头，声音低沉：“这里是祖地。”
“祖地？”樊易天微微皱眉：“何意？”
“当年反抗神族的四宗族所处之地。”巫抵说道：“当年敢于反抗神族的，无一不是有着自己手段的强大种族，而这里，就是四宗族之一——君子族的祖地。”
“在这里谈话，能够规避神族的视线。”巫抵说道：“当然，也仅限于神族而已……你懂我意思吧？”
“我懂。”樊易天点了点头：“所以……你特意找了这么个地方，看来你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
“当然。”巫抵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有人在阻止蚩无异的【存在】彻底消失。”
樊易天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有苏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存在消失是宇宙的法则，是必然性，阻止这种必然的发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巫抵说道：“而这种影响，则直接作用在了我的身上，这种影响打破了神族对我的思想禁锢，然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我才想出这些事情。”
“等等……你先等等……”
樊易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将脑袋捋清楚之后，樊易天问道：“有人阻止蚩无异的存在消失，就导致了你思考出了有关于世界的秘密的事情，那么，如果是星空中的祂们，祂们掌控存在岂不是更加容易……”
“哦，这件事情你不需要担心，影响存在是以寿命为代价的，这是一个定值。”蚩无异说道：“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不遵守规则都会付出寿命的代价，而且都会到影响生命的地步，当然，仅限于能触碰到存在的生命。”
“那如果，修为还没到那种地步，却影响了存在的消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樊易天皱了皱眉。
“我还没听说过那种事……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做这种事的人吧？”巫抵挠了挠头：“那样不光是有暴毙的风险，而且寿命会持续流失，靠修炼都找不回来的那一种。”
“谁知道呢……也许真的存在那种人。”樊易天淡淡道：“很傻。”
“确实傻，反正我是理解不了。”巫抵耸了耸肩：“说正事。”
“影响了存在，作用在和蚩无异有着因果关系的我身上，让我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矛盾性，虽然只是片刻的时间，但是足够了。”巫抵和樊易天对视着，沉声道：“听说过外祖母悖论吗？”
“没有。”樊易天老实的点了点头。
“外祖母悖论就是你们人类对于时空法则的第一次思考。”巫抵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假如你获得了穿梭时间的能力，你穿越回去，杀死了你尚且年幼的外祖母。”
巫抵顿住了，他看着樊易天的表情，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要杀死你那尚且年幼的外祖母，这就是个假设。”
“哦。”樊易天点了点头。
“你在过去的时间杀死了你的外祖母，但是这件事情是不成立的，因为外祖母一旦死亡，你的母亲也不会存在，相当于，你亲手抹杀了未来的你自己。”巫抵认真道：“所以，时空穿梭改变过去未来这种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不成立的，对吧？”
“是。”樊易天点了点头。
“但是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世界的时间和历史都出现了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天地大战的时候，鬼族的鬼神，抹杀了神族，而古神早已陨落，但是你应该已经确认过，神族仍然存在。”巫抵说道。
樊易天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的矛盾就出现在这里，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悖论。
为何神族依旧能存在在这个世界？
“这就是神族的手段，当年的天地之战中，存留有活着的神族，他们毁灭了有苏狐族，夺取了时空妖神帝江的核心，以此获得了掌控时空的可能。”巫抵说道：“但是，帝江属于最古老的妖神，与创世神盘古同样，帝江不光有着改变时空的力量，他的本身，也拥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也就是说，如果是帝江亲自出马，祂能做到在改变未来或者过去的同时，修正世界的矛盾。”巫抵说道：“但是那是帝江本身的能力，不存在于祂的核心中，也就是说，神族仅仅只掌控了时空的力量，但是祂们无法修正这个世界的矛盾。”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樊易天眉头皱起：“可是……这样就不成立了，世界的矛盾又有什么所谓？”
“世界本身也是一个运转着的法则。”巫抵说道：“察觉到矛盾，世界法则会进行自我修正，这就是灵枯界和灵衍界分裂的原因。”
樊易天感觉脑海中似乎闪过一道光，但是他没抓住——他还是没想明白。
“分裂之后，灵枯界的世界法则是虚弱的，也就是说，它本身的自我修正能力很弱，甚至察觉不到一些细小的矛盾，因为世界法则是依靠着法则中蕴含的众生来感知自身的矛盾，以此修正的。”巫抵说道：“而分裂世界，对于世界法则来说并不算矛盾，只能算作是创造了另一个位面。”
“所以……”樊易天眯起眼睛：“灵枯界的世界法则，其实并不具备修正现在这种情况的能力。”
神族能够修改人族的意识，甚至能做到影响人类的举止，并且让人类无法意识到。
因为人类本身是由古神创造，掌控自己的造物，这是神族的能力，包括人神。
所以祂们分裂了世界法则，削弱其力量。
“你所猜想的都没错。”巫抵点了点头：“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理性和公平，物竞天择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古神和人神，本身也没有多大区别——祂们只不过是在维持着自己制定的规则。”
“当然，这些和我们这一次的讨论无关。”
巫抵继续说道：“灵枯界的众生无论如何都意识不到世界的矛盾，就算意识到了，神族的手段也能加以修正。”
“你听好。”巫抵的声音低沉：“神族的手段，是将世界分成无数切片。”
“切片？”
“没错。”巫抵点了点头：“因为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对应的既成结果，比如穷奇的死亡……这是你身体里的那两位告诉我的。”
他们之间还有过交流？
樊易天眯了眯眼，并未深究：“你继续说。”
“穷奇本应死亡，而穷奇只有一只，也就是说，穷奇应该不复存在。”巫抵说道：“所以，他们将穷奇死亡的世界切片，创造出另一个穷奇没有死亡的世界，这就是世界的切片，这些切片互相影响，互成因果，而强大的存在才能意识到这一切。”
“这些只不过是神族的一些试验，祂们创造出无数切片，第一，削弱世界法则的力量；第二，则是减少这些事情的矛盾性，每一个切片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却又互相关联。”
“比如我所举例的那个外祖母悖论，完全可以分为两个世界，你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中杀死你的外祖母，然后那个世界中，你的存在将被消除，而你所存在的本体世界中，你和你的外祖母仍然存在。”
“大概并不准确，但是……在那些切片中，祂们都能营造出祂们想要的结果，然后再创立新的切片，将另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重置，没错，就是重置！”
巫抵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说道：“在那些世界中，存在着你，我，但是不存在像你身体中那两位一样，过于强大，独立于世界法则之外的存在，那样的存在不会受这些影响，而且世界上，应该只剩下了三个……大概吧。”
东岳，地，影离。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极少数的不受这个东西影响的存在，竟然是这三个什么都不在乎的。
“那些世界进行着的时候，矛盾就会逐渐消除——因为这些东西对于世界法则来说，都没什么问题，打个比方，我将早上十点和晚上十点的你分别切片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你的记忆也不同，一个世界的你的记忆是，你正要出门，而另一个世界的你的记忆可能是，你在家呆了一天，刚要睡觉。”
“我差不多理解了。”樊易天揉了揉眉心。
“其实不是那么深奥的东西。”巫抵深吸一口气：“你可以理解为，祂们在消除一切对祂们不利的结果。”
“当矛盾性基本归零的时候，祂们就会在新创造的世界中重设，重设神族的存在。”巫抵说道：“而所有的世界切片，都是真实的。”
“祂们会在最后的切片中复生所有神族，在那个世界中抹杀掉世界法则后取而代之，然后直到祂们拥有着能颠覆矛盾的力量，祂们就会将所有的世界切片融合在一起。”巫抵的脸色阴沉：“你知道，那个时候，最大的矛盾是什么吗？”
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修正，影离那些不受这个影响，那么唯一的矛盾就在于……
樊易天脸色一沉：“我们。”
“没错，正是活在不同世界切片中，不同的我们。”巫抵眯起眼睛：“抹杀掉我们，对于神族来说轻而易举，祂们只需要……”
巫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世界的矛盾就会消除的一干二净，那个世界上，只有神族，还有这些强者，而那个时候的神族，已经拥有了颠覆天地的力量。”
“每个神族都代表着一颗星星，祂们代表着另一种法则。”巫抵指向天空的方向：“我们这颗星球的天空是独立的，而真实的天空，在神族陨落后，应该是一颗星星都没有……可你看现在是那个样子吗？”
巫抵苦笑一声：“这就是，世界的秘密。”
【法则陨落之时，便是群星坠陨之日。】
【若是群星尽陨，又是何物在天穹之上，代替群星注视着你。】
【陨星终将复明。】
原来……蒙的预言是这个意思。
樊易天眉头皱起。
“我们所处的世界，是所有世界切片的核心。”巫抵淡淡道：“世界法则已经极其虚弱，先是被一分为二，断开了联系，又被不断的切片。”
巫抵看了看四周：“现在的世界法则，已经奄奄一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