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和吐出一口气,继续话题:“接下来,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脑子是清醒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恐惧感。”
“周围熟悉的场景忽然消失,到处黑漆漆的,我只能凭感觉乱走一通,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坑洞,好像在一个很大的操场,这中间时间变得很长,或许是感官上认为时间变长了。”
见顾医生停下来,李景熙说:“从我说话到你醒来,中间最多一两分钟。”
“果然是这样,”顾安和又补充,“当时我很绝望,没想到你又开始说话,我马上跟着声音跑,一会儿就出来了。”
翟子安默不作声地听着。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沙沙’声。
李景熙抬手捋掉帽子和肩膀上新积的雪。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他们自己发出来的。
虽说顾医生描述得很平淡,但结合自己亲身经历的过程,她深切感受到了恐惧和希望交织的那一刻。
本就在梦里面,却又走进了一幅画里,熟悉而又美好的过往,就那么明晃晃地出现在面前。
明知里面出现的每个人可能是别人扮演的角色,却情不自禁地入了戏,着了魔。
她被安田美幸引诱的时候,看到那些熟悉的场地,当时,总觉得自己有一个很强烈的冲动,想要改变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
潜意识带领自己去的,到底是想纠正哪件事?
她很好奇。
不,过去已经过去,再重要也不能回头。
这种思想被拉走掉入旋涡的感觉,她已经非常熟悉。
待在旋涡里的感觉确实令人向往,好像整个世界和自己融合在一起,做每一件事都有一种良好的体验。
但这种体验是短暂的,她终将醒来回归日常。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神。
“我想起一件事,”顾安和拉开衣服拉链,在里面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出来,“我的白大褂被抢了。”
李景熙偏头看过去。
“时刻表呢?”翟子安问。
顾安和从口袋里掏出三张时刻表,依次给他们看了一眼:“还在,就这么点时间,他们也不稀罕。”
李景熙瞥了一眼,惊讶地问:“那两张怎么变成零了?”
『东羽』的出租车费用虽说很高,应该也不会高到这么离谱的地步。
顾安和把三张卡片放回口袋。
翟子安疑惑地问:“九十多小时全花完了?你花在什么地方?”
“没花完,”顾安和无奈一笑,“如果知道这一次进来是七天后,我那天就把所有时间花完了。”
他走在最右边,中间隔了一个翟子安,在李景熙听来,像从很远的地方飘到后面,“那位叫丸中佑真的警察说,这两张时刻表的主人早就饿死了,上面的时间,七天以后自动归零。”
李景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花钱了。”
顾安和一笑:“一朝回到初始状态,接下来要勒紧裤带过苦日子了。”
翟子安意识到什么,他掏出‘津贺飞香’的时刻表,幸好,上面的时间还是:20时间。
他收起时刻表,思忖着说:“我从‘津贺飞香’那里夺过来的时刻表,时间没有消失,按你的说法,时刻表的主人没死。”
顾安和听完,点头:“是。”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翟子安继续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这张时刻表属于俞博简。”
他停顿了一下,“以他的个性,他肯定不止一张时刻表,这张肯定不是他的,那个人没死,说明俞博简不是用猎杀手段得到的。”
“或许有什么操作步骤,被我们遗漏了,”顾安和顿了一下,“随着加入系统的人越来越多,必然有一部分人会发现规则中的漏洞,设计出新的敛财手法。”
说着,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蔺女士,她不过用了咖啡厅店长的权限,就可以帮我们转移工作时间 。”
李景熙无声地听着。
这时,顾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重新掏出自己的时刻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小声念出来:“ 4时间51分。”
“我不知道这一次的起始时间,”他一边说一边收起时刻表,“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看。”
李景熙立刻掏出自己的时刻表,垂头看了一眼:“应该跟我们一样,1小时25分钟前进来的。”
顾安和朝翟子安伸出手:“把笔给我吧。”
翟子安从口袋里掏出笔给他。
顾安和掀开自己的衣服内衬,嘴里念着:“ 4小时51分,减去1小时25分,我的起始时间是……”
他停顿了一下,在大脑里计算着,然后一边念一边写上:“3小时26分。”
在三人讨论时间之际,无形时钟倒转回一小时25分钟前。
地铁三号线站台里聚集着不少人,很有秩序地排在黄线后面:他们中有着装正式、神情严肃的上班族,也有胸前挂着相机、东张西望的游客,还有背着沉甸甸大包的、不明身份之人……
仿佛某个都市的上班日常,形形色色的人在为生活奔忙。
扩音器里响起一段很短的音乐,然后是一段公告:
『东羽』语:“お客様、黄色い线の後ろに立って、列车とホームの间の隙间に注意してください。”
英文:“please stand behind the yellow line.mind the gap between the train and the platform.”
中文:“各位旅客,请你们站到黄线后面,并且注意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缝隙。”
傅正卿排在安硕、宗村和泽洋后面,他掏出时刻表,上面的时间是:5时间41分。
把时刻表放回口袋后,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一次进来,身上穿的是厚厚的长款羽绒服,伸手进口袋摸了摸,里面有手套和口罩。
其他三个人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装扮。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队伍,电车男依旧延续了上一次的风格:一身黑色棉服,有点薄,不像是能抵御严寒的样子。
额头开始冒出些微的汗。
他拉下羽绒服拉链,敞开着。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很随意的念头——这些人排多久了,难道非得等人到齐才能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