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的这场浩劫,从清晨酣战至傍晚,才终于度过去。
城里原本一片安居乐业,如今却被破坏的稀烂,蛮族人向来手段血腥,犹如恶魔降临的化身,毫无人性。
带不走的东西就烧毁,抢的抢、偷的偷,再有乌桓人暗中趁虚而入,扶风郡可谓是沦为了一座屠城。
最悲哀的莫过于普通百姓,死伤无数,只是短短几日,城里街头遍布着大片大片被屠戮的百姓。
崔世桦这才得到消息,原来,早上进城遇见的那些可怜妇人,便是惨遭奸污杀害的林郡守的家眷。
郡中无人坐镇,崔世桦最后,才带着戍卒去了郡守府清扫战场。
这时,当走到府邸后院的一棵老树下,程颂竟然发现了一处地窖。
打开地窖,就看到一个女子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程颂开口道:
“你是郡守府的人吗?”
“你别怕,我们是沙洲卫的戍卒,不是西蛮人。”
清菏这才舒了口气,她放松地闭了闭眼,回想这一路,真是坎坷至极。
“官爷,我是郡守府的婢女,老爷夫人她们出城逃难,并没有带上我们这些普通仆婢,我害怕,就躲在了地窖里。”
崔世桦自是听到了这一番话。
他觉得,这丫鬟挺聪明,还晓得藏起来,却也因此躲过一劫,果然是个命大之人。
紧接着,程颂就拉着清菏出了地窖。
外面天色昏暗,可却有士兵点着火把。
清菏这才看清牵着自己的男人,是个斯斯文文、不太壮实的男人,比她高了半头,却比那黑脸糙汉,又矮了将近半头!
那黑脸糙汉凶巴巴地望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望出花来,真够粗鄙的,一看就是穷乡僻壤的野人,脸长得还行,但就是凶得很。
“不知官爷是?”
程颂乐呵呵地回答:“我们是沙洲卫的戍卒,这是我们卫所的崔千户。”
清菏一听到这,原来是关西七卫之一的沙洲卫,还是个五品千户。
不过嘛,官儿小了点,才五品,要是面见卫国公,怕是提鞋都不够。
五品小官,凶个屁呀!
崔世桦刚开始盯着清菏看,是因为这女子说是郡守府的婢女,可她打量四周,眼睛简直长在鼻孔上,哪有一点当奴做婢的卑微恭敬。
这丫鬟,不像是郡守府的婢女!
崔世桦道:“如此瞪我,看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清菏一愣,这糙汉怎么问出这话来,他不会要治她罪吧?!
“官爷,您个子高,我抬头望您,加上我是杏仁眼,您自然会觉得,我在瞪眼。”
崔世桦冷声一哼,跟某个小妇人一样,油嘴滑舌。
“走吧,你既是婢女,那就说说郡守府的情况。”
紧接着,清菏便一五一十地将郡守府、这几日的情况通通告知崔世桦。
她就发现了,这人坐在椅子上,惯爱搓手指?
但凡他问一句话,就搓搓手指。
清菏的心里笑的不行。
难不成他妻眷嫌弃他糙,他想把老茧子磨掉,方便和夫人亲热?!
真是搞笑,不晓得哪个可怜女子嫁给这样庞然大物的男人,跟个熊瞎子似的,把人压身底下,怕是得压的吐血。
“姑娘,千户问你话呢?你别跑神!”
程颂在旁边提醒,清菏这才回神。
“哦哦哦,他刚刚又问什么?”
程颂重复了一遍:“千户问,你既然伺候府里的五小姐,为什么不带着五小姐一起躲在地窖?你是不是逃奴?”
这话可就严重了,逃奴不仅仅会受到严惩,还会让人不再相信她的品行。
“官爷,不是,我不是逃奴。”
“我是被五小姐丢下的,府里的夫人只有一辆马车,带着小姐们逃走,车里压根坐不下那么多人。”
“五小姐把我丢下了,我不想等死,才在府里找地方藏起来的。”
崔世桦暗暗思索一番,最开始猜测她眼高于顶,可能说谎,身份或许是府里的小姐。
后来,她面临逃奴的问题,表现得极其慌张,又证明她确实是奴婢。
这就奇怪了,哪里来的婢女如此聪慧,又如此瞧不上他们这些粗人。
除非,她真正跟的主子地位高贵、家世显赫,她狐假虎威惯了的。
但是,也不排除她是西蛮人或者乌桓人的探子,毕竟,她出现的太巧合,而那些蛮人最擅长伪装,出其不意在背后下黑手。
他倒要看看这丫鬟后续,还能再兴什么风、做什么浪。
“好了,收兵!”
“该休息的休息,该巡逻的巡逻,明日继续清理战场。”
崔世桦一声令下,郡守府的士兵纷纷撤退。
清菏这下慌了,咋还带着她?
“官爷,那奴婢能不能先离开啊?”
“离开?你想去哪?”
崔世桦质问,清菏还真不知道去哪。
“既然你是婢女,我倒缺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你跟着我走吧!”
崔世桦这话一出,清菏傻眼了,程颂也傻眼了。
*
回到西城区的客栈后,这里有百余名沙洲卫的士兵守着,周秀绒站在客栈二楼,就看到崔世桦领着一个姑娘回来,她其实感到有点奇怪。
不是去平暴乱?这姑娘是谁?
原本崔世桦在一楼和店家掌柜要求,再准备一个新房间,派戍卒看守这个婢女。
哪里想到,这婢女似乎看见什么,直勾勾地抬头望着客栈二楼。
这一刻,清菏感觉自己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即便被大小姐发卖,沦落到雍州的扶风郡来,这些苦难也已经烟消云散。
周秀绒也傻眼了,这姑娘不就是……
清菏挣脱身边的戍卒,冲上二楼就奔向周秀绒,崔世桦见状,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他以为,那婢女竟要去刺杀周秀绒。
于是,电光火石间,崔世桦猛地挥出自己的佩剑,抛掷而出,直冲向清菏的后背。
周秀绒来不及制止,也看到那锋利的白刃冲着清菏攻击,她大吼了一声:
“清菏,快躲开!”
可清菏眼里,只顾着周秀绒的存在,她回头,就看到一道银光闪过。
仅仅差之毫厘,那银剑就能割掉她的耳朵,从她耳边擦肩而过,继而牢牢插在二楼的栏杆上。